苏悦生带我去一个四合院改成的餐厅,就在后海边上,我们顺着木梯,走到房顶改成的平台上,餐桌就摆在中央,平台四面围着上了年代的乌木栏杆,雕工精致,明显是从旧房子里拆出来重新安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搜罗到的。坐在这里,能够看见后海里划着船。不远处都是酒吧,隐隐有音乐声传来,隔着温柔的晚风、依依的垂柳,那一点遥迢的旋律,也变得隐约动人。
苏悦生还是喝陈绍,我喝果汁,菜是所谓的官府菜,我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就觉得跟西餐似的,每道菜都是每人一份,吃一会儿撤走,再来一道新菜。
我胡乱填饱了肚子,甜品是抹茶蛋糕,我挺喜欢上头那坨冰激凌,苏悦生就把他那份也推到我面前,我吃了两份冰激凌,是真的彻底吃撑到了。
夏天的后海很热闹,苏悦生说带我去看荷花市场。
我们沿着后海的那一行垂柳走过去,一路很多双双对对的情侣,都是手牵着手,肩并着肩,我有点讪讪的,心想这里原来是约会胜地。我正出神的时候,有一长串黄包车突然从胡同里冲出来,当先的车子“哐啷哐啷”摇着铃,我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苏悦生拽着我的胳膊使劲一拖,硬生生将我扯到了最靠边。
长长的车队呼啸着擦着我身边驶过,那些车夫将车蹬得飞快,像一阵风似的。
我的心怦怦跳,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吓了一跳,还是因为苏悦生揽着我的腰。
靠得太近,他呼吸的声音近在咫尺,轻轻拂着我头顶的发丝,我抬起头来看他,他的眼睛像漆黑的夜色一般,专注却又迷惘。我本能将头仰了仰,没想到这一仰却给了他错误的暗示,他伸手扶住我的后脑,很干脆,一低头就吻在我的唇上。
我脑中轰然一响,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终于断掉,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余了温软的热,还有光,也许是路灯的光,迷蒙的,朦胧的,还有他的手,他将我抱得真紧,我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只好使劲推他,拧他的衣服,但他的气息渐渐吞没了我,我觉得惶恐无依,就像后海里的小船,飘荡着,永远靠不了岸似的。
幸好没过一会儿,他就停下来,他隔着很近的距离看着我,就那么几厘米,也许不到三厘米,他的眼睛注视着我的眼睛,仿佛想从那里面看出什么,他问我:“你来北京做什么?”
我口干舌燥,突然明白过来这是最好的时机,他还是喜欢我的,就这么一刹那,我突然明白他是真的喜欢我,不论这喜欢是因为什么,但我明白了他对我有着我此前并不知道的情感,我几乎觉得恐惧。程子慧说的话,我本来不相信,但是这一刻,他眼中似乎燃烧着幽暗的火苗,当他用这种能够焚毁一切的目光看着我时,我突然相信了,他一定会那样做的,如果他愿意,他会不择手段,将我逼迫到他眼前。
我没有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可以不订婚吗?”
他的表情似乎吃了一惊,但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仍旧用那种热烈的目光看着我,我都觉得自己是一块炭,再被他看一会儿,也许就真的会燃起来了。
过了好久好久,他轻轻地说:“吻我。”
我怔了一会儿,迟疑地觉得自己并没有听错,我很顺从地踮起脚尖,亲吻他。其实就是在他嘴唇上触了一触,但他似乎挺满意的,他搂着我的肩,仔细地看了看我的眉眼,他说:“你要我不订婚,那我就不订婚了。”
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一时之间有点错愕,他又低头吻在我的唇上,含糊地,叹息似的说:“傻瓜。”
我是真的有点傻了,这一个吻深入而缠绵,急切又霸道,他仿佛是想索取我生命中的某一部分,或者,想把我灵魂的某一部分拘出来似的,我被他吻得头晕眼花,鼻端都是他的味道席卷而来,笼罩一切。直到我透不出气来的时候,他才放开我。
我深深地觉得害怕。
幸好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苏悦生也没有什么逾规举止。我们仍旧像从前一样相处,他开车带着我去爬长城,游景点,倒是一个挺合格的导游。
偶尔的,他会牵我的手,送我回酒店,在我下车之前,也会温存地吻一吻我的额头,像那般噬人心魄似的吻,却再也没有过了。我惴惴不安地想,这种相处模式也没什么不好吧。
我妈还住在医院里,我其实心里很着急,在北京待了四天之后,我借口说学校的活动结束,要返回了。
苏悦生倒也没挽留,他只是说:“你走之前,有一位朋友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