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为了节约能源,我们都在客厅壁炉边睡,好在小灿想到夏天露营的睡袋和帐篷,兴高采烈让我们去找出来。苏悦生和我各据一张沙发,小灿睡在搭在地毯上的帐篷里。
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小灿趴在沙发跟前问:“我可以跟你睡吗?”
我好像是努力伸了伸手,他就窝进了我的怀里,像一只小羊羔,将湿漉漉而温暖的呼吸轻轻喷在我的脸上,我们两个挤在沙发里,很快就又睡着了。
早晨是被冻醒的,壁炉差点熄掉,苏悦生正在加劈柴,在他脚边,堆着一些劈好的硬木。我之前一直觉得壁炉不过是装饰,此时此刻才觉得屋子里有一个炉子实在是太好了。
小灿裹着毯子睡得很沉,我蹑手蹑脚爬起来给苏悦生帮忙,我悄悄问他:“柴还有多少?”
“不多了,不过不行的话,可以去砍棵树。”
我看了看他的脸,猜测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不过干粗活的男人真耐看,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苏悦生,袖子卷起,额角还有汗,衣领微敞,热气烘得荷尔蒙四射,简直太迷人了。我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停水了吗?”
“外面有的是雪。”
对哦,我有点讪讪,谁知道小灿把毯子一掀,坐起来,十分不满地说:“爸爸你不要这样对女士说话好不好?”
原来他早就醒了,这孩子。
网络早就断掉,有线电视也没有了,只好收听收音机。大段的英语说得又快,我压根就听不懂,没一会儿又换了法语,更听不懂了。好在小灿有耐心,翻译给我听,说政府已经启动紧急预案,不过全国灾情都很严重。
看来不少人和我们一样被困在家里。
长日无聊,只好跟小灿一起,穿上厚厚的衣服,爬到阁楼上去探险。阁楼没有人住,放着各种杂物,还有大箱的书。
小灿把箱子打开给我看:“这是我小时候的玩具。”
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一些东西,比如公仔玩偶,乐高积木,还有小火车轨道什么的,另外有一只布老虎,做得很粗糙,看上去很旧了。小灿说:“这是我妈妈做的。”
我愣了一愣,连日暴雪,让我身处在这个屋子里,几乎都忘记了一些事情,比如我和苏悦生之间,其实压根不是现在这样平和,这一切的相处不过都是假相。而这孩子的身世,压根也不是我应该知道的。
“我小时候一直抱着它睡,本来我也不知道的,是有一次偷听到赵叔叔和爸爸说话,他说,你看,小灿就知道那是妈妈的东西。”
外面的雪光清冷,照着阁楼里十分明亮,小灿半垂着头,我几乎能看见他后颈中绒绒的汗毛。他抬起眼睛来看我,乌黑的瞳仁,又大又亮,他说:“你其实不是我妈妈,对吗?”
我点了点头。
他说:“我爸爸还是很喜欢你啊。”
我摇摇头,苏悦生并不是喜欢我,只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久到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或者说,是我习惯了可以忍受他的一切,他也能够勉强迁就我。
“我爸爸要是不喜欢你,早在我大哭大闹要你留下来的时候,他就会让你马上走,然后换一个方式来哄我了。”
我对着小灿纯真无邪的眼睛,只能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我跟赵叔叔坐的雪橇车翻了,我把胳膊摔断了,可疼了。爸爸来的时候我一直在哭,我那时候就问他要妈妈,我知道妈妈已经死了,可是我是小孩子啊,小孩子可以不讲理,我要妈妈的时候,爸爸最伤心。我不愿意他伤心,但我还是忍不住。”他的眼睛里又有了亮闪闪的水光,他说:“我要妈妈唱摇篮曲,其实我就是想让他唱歌哄哄我。人家的爸爸都会唱歌的,我以为他会唱的,可是他打电话给了你。”
我被震住了,想起那个越洋长途,想起苏悦生在电话中,让我唱一首歌。那时候我压根没想到,原来这个电话,是他无可奈何的状况下,想出来的权宜之计。
但是……也不过是哄哄孩子,不是么?
我说不出来的疲倦和无奈,我就势坐在一只箱子上,很认真的对小灿说:“其实大人的世界远远比你想的要复杂,他打电话给我,也并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他觉得我合适办这件事情。”
“可是合适……”
“合适并不代表喜欢呀,而且合适唱一首摇篮曲给你听,是因为我不会乱打听,也不会乱问为什么。你爸爸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太多女孩子喜欢他了,导致他对其它女孩子都有警惕心。我和他是朋友你懂么?当然他一直以来非常照顾我,可是我们不太可能在感情上有进一步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