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搭档路易斯探员说:“至少比我好些,我的角色是个书呆子讲师,情商低到令人发指的那种。其实我一直怀疑,你给我设计那么愚蠢的台词,就是为了趁机整我。”
“我有吗?”
“当然有。”
劳恩穿着一身郡警制服,胸口佩戴着六角星的治安官徽章。但卫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是这家医院的另一名医生。“我向他们主动请缨的,因为一直以来我就想当个警察,而不是医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卫瑟笑了笑。
男护士麦克从房门外探进来半个头,惴惴地补充了句:“我的‘值班警员’就两句台词,说得还行吧?”
西维利亚回答:“没关系,就算你说得再蹩脚,沉浸在妄想中的卫瑟也不会起疑。因为在他虚构的精神世界中,只会看到自己想看的,听见自己想听的,用自行其是的规则帮你们补缺补漏。”
卫瑟发着怔,似乎还有点弄不清楚状况。
“虽然有些话,说起来很困难,听着令人心碎,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不得不说。你在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两次。”西维利亚轻叹口气,对他说,“第一次是在一年前,你的妻子詹妮弗的失踪,后来被确认死亡。”
“是的……她一直反对我为瑞森工作,说她整天担惊受怕,希望我脱离那个沼泽地,我被她说动了,于是我们收拾东西,带着克莱尔连夜去了西海岸。我以为我们一家三口逃得远远的,就能摆脱瑞森的魔爪,但我还是低估了他的偏执与残忍……那天詹妮弗在参加完朋友的葬礼后,突然失踪,我以为她只是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可她一直没回来我报警,疯狂地到处找她,但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能见到她,直到……”
直到警察在一座荒废的林中木屋的地窖里,找到一具被囚禁后枪杀的女尸,通知他去认尸。
詹妮弗躺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心脏中了一枪,手脚有绳索捆绑的伤痕,一头漂亮的金发被铰得七零八落。她的视网膜烧伤了,验尸官说,是因为她在黑暗中被囚禁太久,在临死前骤然接触到强光。
看到她的尸体,他就知道是瑞森下的手——瑞森以鲜血与死亡来报复手下的背叛,这是他一贯的手段。
他陷入了无比的悲痛与愤怒,想要寻仇,却不能不顾及幼小的女儿的安危。他知道如果瑞森非要找到他们,那么他就能找到他只能带着克莱尔,再度逃亡,东躲西藏。
直到FBI的探员肖恩找上了门。
肖恩告诉他,联邦政府准备逮捕、起诉恶行累累的瑞森,但缺乏强有力的证据。知道内情的帮派中上层人员,也没有人敢背叛瑞森,出庭作证。“为此他已经从法律的裁决下逃走了三次,这一次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肖恩说,“我需要你的帮助,卫瑟,我知道你为他服务多年,手中留存着不少可以将他定罪的铁证。”
他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了。克莱尔,她还那么小,他得保证她的生命安全。为了反抗瑞森,他已经失去了妻子,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女儿。
但肖恩并没有放弃,屡次三番地来找他,试图说服他。
天知道这个风声是怎么走漏到瑞森耳中的。
“第二次,是在两个月前,你的女儿克莱尔失踪了。你非常惊慌、恐惧、痛苦不堪,生怕她也遭遇不测。詹妮弗死亡留下的阴影,也因此而被重新激发,你终日神思恍惚,开始产生错觉,幻觉。然后你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里面装着一把被割下来的头发,和一枚少了眼睛的兔子发夹,还有张纸条,写着‘她像她妈妈’。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的精神彻底崩溃,陷入了自我封闭的妄想中。”西维利亚说。
在妄想的世界中,为了逃离失去詹妮弗的痛苦,卫瑟把世界的时间调拨到了八年前。那是他们私奔后的两年,他设定自己金盆洗手摆脱了瑞森与詹妮弗朝夕相处,有情饮水饱,那时克莱尔还没有出生,也就不会经历后来的痛苦。
他以为可以在这圆满的妄想世界中,一直无知地幸福地生活下去。
“幸好肖恩探员找到了你,把你送进我们医院进行治疗。你知道,当我刚刚接触你时,简直是束手无策。你的妄想世界自成体系,有着十分强大的防御机制,无论是药物治疗,还是精神引导,都对你毫无用处。就在我准备放弃你,转手给另一位医生时,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卫瑟不禁望向邻近的病床,那上面空无一人。
“是的,赫尔曼,一名患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退役士兵,成了你的邻居。他的主要症状表现为解离性失忆症。劳恩医生认为他是在战场上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或者极深的精神创伤,但根据我的了解和诊断,这只是个爆发点,在更早一些的时候他的精神创伤就已经形成了。果然,我发现他曾有个感情很好的妹妹,在三年前,她在酒吧打工时被一个男人诱拐,不顾家人反对跟对方私奔,最后被警方发现死于破伤风——那个男人甚至连送她去医院治疗都不肯,就这么把她丟在异国他乡,逃之夭夭。他的妹妹,也叫詹妮弗,是一个棕发褐眼的清秀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