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围陡然暗下来。
渐渐的,屋子里弥漫开男人粗重的喘息,若仔细听,你会发现,那喘息声,只是男人的。
黑暗中,沈银灯面无表情的下了c黄,自顾自走到桌边倒茶喝,茶水激在空杯子底盘的泠泠水声混着身后c黄铺有节律的响动,分外怪异。
再然后,她端着水杯走回c黄边,轻轻地抿一小口,居高临下看c黄上的动静,顿了顿,忽然叫他:“央波?”
央波陡然僵住,撑住c黄面的胳膊抑制不住地打颤,喉结微微滚着,有滴汗自额角缓缓下滑,沈银灯双目泛起赤红精光,直直盯进央波的眼睛里。
“明天晚上,过十二点,如果我还没有回来,开橱柜右首最下面的抽屉。”
说完了,杯子搁回一边,重新躺回c黄上,身子贴到c黄的刹那,央波整个身子一颤,跌扑在c黄面上,良久,发出满足也似的一声长叹。
沈银灯听到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句:“阿银,我会对你好的。”
第⑧章
秦放一早起来,就看到司藤在点香。
和不久前的那个早上一样,三枚香头袅袅飘烟,拜东西南北四方,秦放站在边上没打扰她,直到她把香根cha到栏杆的裂fèng中,才上前跟她说话。
“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的,你还用得着求吗?”
司藤随手拂了拂烟气:“要求的,人也好,妖也好,谁都敌不过天,我也从来不跟天斗。”
鬼使神差的,秦放忽然冒出一句:“如果天要你死呢?”
老话不是说的很多吗,“天意弄人”、“天要亡我”,你从来不跟天斗,如果天要你死呢?
秦放觉得这是一个难解的悖论,端看司藤怎么回答。
哪知道,她答得异常轻松。
“那这就不是我的天。”
原来说到底,你的天,还是要顺着你的意的。
***
苍鸿观主一行人如约而至,打交道这许多日子,大家像是都知道今日会有个了结,说话做事都带了些许小心局促,司藤反而是最落落大方的那个。
“听秦放说,黑背山挺远,你们先去山下等我,我这里收拾好了之后,秦放会开车带我过去。”
秦放挺纳闷她有什么好收拾的,直到她铺陈开一桌子的眼影眉粉腮红笔刷。
真搞不懂,她是妖怪,她没有普通人所谓的熬夜黑眼圈眼皮浮肿皮肤黯淡等等一系列需要化妆遮盖的问题,套句广告词,那是随时随地的白里透红与众不同——你化妆,你化个什么劲儿?
司藤刷头上轻蘸了金粉,极细的粉屑闪烁着光舞落在空气中。
“以前喜欢去戏园子看戏,也喜欢进后台,最喜欢看那些角儿勾脸,一勾一描都有气势,像是唱念做打昂了头脸亮相。”
秦放嗯了一声,单等她说下去,她却忽然恍了神,细细的刷头触着眼睫,思绪却飘到了咿咿呀呀的戏园子里。
那时候,邵琰宽带她下戏园子下的勤,华美纺织厂要倒闭的风声还没有传出来,里里外外还敬他是个少东家,连带着对司藤也分外客气,原本,女人都不该进后戏台的,但她非但能进,还会有专门的老师傅引着领着,给她讲净行丑行,俊扮素面。
那老师傅早先做过秀才,说话文绉绉的。
“司藤小姐,你瞅着这些角儿都是在上妆,跟太太小姐们涂脂抹粉的没有区别,我们行当里可不是这么讲的,英雄风流的角儿,画的叫一世风光,倒霉吃牢饭的角儿,画的是黑云罩脸,至于那些跑龙套的,叫千人一面,总之是不起眼儿。”
“我们有个不上台面的说法,唱戏这张假脸,若是扮多了,假脸也会成精,白天黑夜的跟着你。要么人人都爱演英雄角儿,台上风光带到台下,端的一个风生水起。丑角儿都扮不长,走马灯似的换,都怕把台上的衰气带上身,那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说来也怪,那以后,她对化妆倒是上了心了,虽然不常化,但行头必然备的充足,偶尔兴致来了,化妆镜前端端正正坐下,凝神仔细的那份认真,不亚于大画师精细落笔作画,精羽毫厘的都要讲究。
看秦放眉眼那神情,分明写着不耐烦,好像在说她:有什么好化的。
他当然不懂,她化的是得意时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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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背山浑然的原始未开发状态,加上连日有雨,山路极其难走,幸好沈银灯雇了两个当地苗人,一路用铺板,铺一段,待人走过了,又撤了板到前路再铺,这方法虽然笨拙,但爬山本就费力,如此歇歇停停的反而是好。
苍鸿观主等人在前头带路,司藤和秦放拉开了距离跟在后头,秦放每次听到她高跟鞋踩上铺板,都觉得心颤的慌,说她:“你换个平底鞋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