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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侯(又名:守候)(46)

乔子健一滞,是想生气还发不出火来。

“把婚姻当作买卖,就随他。”

饺子吃到一半,胃就疼,久不喝酒,变得孬种。

洗碗洗到一半,盘子掉下碎了,下意识去抓,抓破手指,冲水笼头冲掉一汪的血。

开什么玩笑?自己在。又开谁的玩笑。

恨恨翻找什么能包住手指头的,拉开小橱门,才想起自己拉的是禁门,就是禁止自己拉开的门。里面藏着要埋葬的东西。

拿了出来,蒙上了灰,掀开绒布,是“守侯”。

跪着的身着蓝衣的女子,几笔白色犹如婚纱遮盖不住符号化的乳胸,蒙着眼睛的青年男子手持点燃的蜡烛,就像祭坛上的施主,竖琴师和吹笛手,敲鼓的野人,围绕着,他们中间有欢乐与放荡,有热情与苦恼。

从这个被诅咒的现实中解放出来,需要疯狂的热情和奇迹般的形式。

到底哪里有守侯?

一点不柔和的画,激荡痛苦的外壳,居然会脱口而出这个烂俗的名字,为什么?就当作是一时糊涂一时心软对他的报答也罢,总有自己的一点什么是属于他。

抠掉边角蓝幽的颜色,现出的是用黑碳素笔刻出的完整名字,是他一个人的违禁品。

摸上去,疙疙瘩瘩。

破损的手指,把血抹上去,蹂躏死他!才好。

从来没有好好用心看过他的画吧,就算嘴里怎样都无法直接说出但不是早就已经画出来了,还想怎么样?

每次每次每次都要逼他到无路可退,这次--随他,关自己什么事!

“今年画赛的前期准备已经到位,只剩下作品的选拔还没定下来,请在座每位老师选出三幅,再送到我这来,集体汇总一下……”

窗户外面雪停了,几个学生在湖旁边写生,对着一株红梅花,高志坐在最角落,靠着窗户,天气预报上说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雪,地上还留着。

--没有可以永远留住的东西,遗憾,死去的活着的,还能对他笑的笑容已经消失掉的,分别的再也不能见的,结婚了的去娶女人了。

就遗憾吧,没有遗憾就不是人了。--

“高老师,高老师……高志。”

回神,校长很有耐心地对他微笑,四周的同事也都看着他。

看他面无表情发呆。回过神来,也是面无表情,眼神阴霾,好似不悦。

太狂了吧,这小子!

校长还稳得住:

“你最近有什么新画吗?可以做开幕式的……”

--是什么时候这么想回国?什么时候才想起来?

躺在高级公寓的床上,突然晚上做了个梦,梦到又回到那个小车子,他们拥抱着,雨水湿淋淋的,车窗上纷纷打着水滴,什么话都不用说,只是心里也在拥抱一样。

醒过来,已经有些忘记了的面容,一下子鲜活,生动又醒目,霸道和猖狂的人,伸出手指,在黑暗里,再怎么也摸不到。

成功了。终于可以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好不容易。

蠕动着嘴,是想笑,没有成功,但想见他。

想见到,就明白了。--

突然站起来,被针扎了一样,兀然发生了重大变故。

“对不起,我有事,我要出去。”

推开椅子,竟就走。

“高老师?”坐他旁边的张老师愣愣看他,“出什么事了?”

他一笑,终于有了些阳春白雪的反光,灿灿蜇眼。

--“你说得对,耗到自己年纪一大把,要是飞了就太便宜他了,”

众人似懂非懂。

他走得却快。

校长沉下脸,大喊:

“高志,你给我回来!”

他打开门,侧面有精致冷洌的弧度,高高举起手,挥挥,跟自己的老校长:

“我休完婚假、度完蜜月一定回来报到。”

关上门,拍拍自己的脸,看看自己的表,已经过九点,自己也不是早上八九点的朝阳了,二十八岁,老到嚼不动,还有人愿意嚼?

还不明白很多事,还没做好任何大的决定,爱上他,谁说的?但至少让他再看那人一眼,才想得出来自己为什么要舍下浮华浪漫的巴黎,那里有美人等着,那里有名画等着,那里有光辉灿烂的前程等着,为什么要发了疯一样跑回国,为什么好东西都不想要了不想看了,为什么可以缩在画院安心当个教书匠,为什么还是倔强地不肯先弯下腰?

坚持了这么久,把骄傲自尊都赢回来,没发觉的时候,就快要把那人都忘记了,只是一个遥远的蓝色的模糊的人,抽着烟,往自己脸上吹了口烟,说什么一见钟情,却非要冷酷地傲慢地慢慢地等待自己的回忆。

为什么人总到失去才发现,啊!不行,我还想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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