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老师又开始说哥特教堂,继续上他每周两小时的油画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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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已经拆了,以前放大屏幕的地方只有空旷的废地,钢筋散落,不久就要建起新的房子来。再没有小情人可以在这里说说情话了。
点了根烟,已经换了清淡的牌子,不再抽烈性烟。
当开车经过凯旋门的时候就像置身默片,他会想起来那时候的那部片子里也有白色的凯旋门,那时候的糖果融在嘴里的味道只记得甜,快要腻开了。
从男孩成为男人,他干得不错。
只是记忆会有选择的出错。慢慢只记得甜蜜的事情,开始忘记坏的事情。
茶变冷。
店里面栽上新的盆栽,上个月的已经谢了,今天又补上新的,开着空调植物总是死得很快。
女孩子叽叽喳喳围着他,关于期中考的疑难解答已经变成包围的轰炸,她们不知怎么找到他常待在这家店,一拨一拨地找着话茬。
像小雀鸟一样,露以前有这样的时候吗?她很早就出来工作,他们没有时间和金钱玩乐。
他把考试答案已经给了这些女孩,她们眼里却瞧都不瞧,着迷地盯着他,转个头,黑眼珠里都是热辣辣,跟金头发蓝眼睛已没有多大差别。
“老师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女孩子交换着秘密的眼神。
明天?2月的第二个星期天罢。
疲于应付。
他掏出皮夹结帐,敦促孩子们早点回家。递钱给侍应的时候,看到茶色的玻璃门外一个人影晃过去,眨了眨眼,就不见了。
有些东西,在心里翻滚。
学生结着伴回家,和她们在咖啡店外分手,就沿着积薄冰的路往前,背包沉多了,打开拉链一看,不止是书,还有一堆不知什么时候塞进去的精巧细致的粉色礼盒,还附着卡片,拿了一个打开,是黑巧克力,嚼在嘴里,化开了,还是不够甜。
天色傍晚,他慢慢走着。这时候人人都回家吃饭了,路上徘徊的只剩像他一样的流浪汉。
要走很久吧,反正也看不到路的尽头。
踩在冰上,嘎吱脆响。空气清冽,微寒。
不想走了,坐到路边的石阶上,路灯缓缓亮起,疲倦像寒意一样沉重。
会突然出现吗?
能跟以前一样,就突然出现的话,自己也不会吓一跳,但心会剧烈跳动。
坐了很久,慢慢真把甜食吃完了,什么都没有再突然出现。
当2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来到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很大的雪。
教师联谊会也选在这时候,美院的女教师一向物以稀为贵,但都是形色的美人,有安静也有活泼的,校长把她们一一跟他介绍过来,再训他这么多年怎么还一个人,再风流快活也得定定心,他看这么多漂亮的人围绕他,倒是自惭形秽。
不能跳舞,就在一边喝喝酒,当学生时就久闻名为联谊实为相亲,所谓优优结合,进化人种,没想到也会轮到自己。
自己正在被不断被偷偷打量,或盯着看,早已经习惯没有感觉。
和自己同龄的教师就算没有结婚也是快结了,三年前闹得满城风雨的求婚只是一个笑话,谁都知道,他眼高于顶,怎么会看上一个男人?一定是在等待一个绝色佳丽吧。
联谊会的酒淡得没味,没喝到尽兴,又伙同一帮年轻男老师跑到酒吧里,再个个喝得东倒西歪,过不了多久,这些人的手机什么就响了,拍拍脑袋个个都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赶紧一一撤退,到最后,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光棍,面前堆满了酒瓶。
“没想到你也挺能喝啊,开始还以为你很傲,处下来人还不错。”
张老师跟他碰碰杯,他长相人品也不错,本来今年就要跟谈了五年恋爱的女友结婚,但她却跑出国留学,婚事很快就淡下来。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跟她说要结婚的话,就明年这个时候吧,一定人多很热闹。她还笑话我凑什么热闹,情人节结婚最俗了。你说很俗吗?”
“还好。”
“你一定没谈过恋爱,老弟,听我过来人一句话,打铁千万要趁热,不然煮熟的鸭子都要飞跑掉,我怎么会听她的话?我傻子啊,跟她耗了五年,现在自己年纪一大把,她一个星期也不打个电话。”
给张老师倒满酒,为了煮熟又飞走的鸭子,拍拍他肩。
“喝吧。”
两人又喝了很多,张老师的醉话都是她她她。
他醉了,不说话。
撑着脑袋在吧台上,他数着酒瓶的颜色,想象把它们调和出来的迷幻,开始犯职业病一样。
左手边坐过来人,给动不了手的他倒酒,又是个男人,这又不是GAY吧,看他的眼神都是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