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认为是哪里出血?”
“你看这里。”他摸了一下脾区,“这里明显胀大。我怀疑可能是脾破裂,B超只是参考而已,当然,也不排除是后腹膜出血。”
“脾区肿胀?”欧阳秀冷笑,“那是全麻导致的胃胀气吧。”
周灼将这话视为对他能力的藐视,立即开口:“欧阳医生,平时你都是靠猜测下诊断的吗?”
“自体血液回输机准备好了。”雁文朗声问,打断所有的争论,“各位老师决定了吗?”
“备血一到就进腹,极有可能血压大跌出血不止,大家做好准备。”我吩咐巡回护士,“打电话给陈院长,请他来一下。”陈涣到底是个院长,这种事情,还是得有他在场,所有人的压力都可以小一点。
“真要做吗?”到了洗手台洗手时,欧阳秀还有异议,“这样的病人,恐怕到时候关腹都关不了。”
“那就不该把他拉到手术室来。”我用软刷慢慢刷手,隐着火气,说,“家属既然要求转院,签了字就让他转。沈元磊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又不是没有碰到过这种病人,怎么不长脑子!骨盆骨折那么厉害,极有可能是后腹膜出血,拉到手术室来做什么?现在说不开了,再拉回ICU,怎么向家属交代,重危病人拉上拉下的,好玩儿吗?!”
将刷子扔进水槽,看着他一脸的凝重,我一边擦手一边压低了声音教他:“再遇到这样的病人,不管是在急诊还是ICU,马上打电话给陈涣,就说你没能力处理,让领导过来会诊。别自找麻烦。”教你是看小东西的面子。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应了一声,赶紧擦干手跟了上来。
穿了无菌手术衣坐在一旁,看着欧阳秀和另一名低年资的医生消毒皮肤,铺巾。有空看了看雁文,发现他也在看我,只是眼神有些冰,我想不出来哪里惹他生气。
护士点完器械,护工也把备血送到了,一切准备就绪,手术开始。
切口刚划开不到十公分,肠子伴着血液一齐涌了出来,使得口子难再打开。刀片容易划到肠子,我改用组织剪继续,欧阳秀敏捷地用食指和中指撑开两边帮助剪子往前,直到切口宽到足以我探察整个腹腔。我的右手拿吸引器,左手伸进腹腔探查。
“血压还好吗?”
“降的不多。”周灼说,“出血厉害吗?”
“起码有三千。”我说着,把手拿出来,示意欧阳秀把手伸进去查一下。
“肝和脾没有破……”他小声说,“胃确实胀气啊。”
“吸胃管。”我对巡回护士下医嘱。“让血库准备新鲜血浆血小板,库血更容易DIC。”
继续往下探查,翻来覆去也就是一点肠系膜破裂,但确实还有鲜血不断地从肠子下面涌上来。可以确诊是后腹膜出血。
“自体回血有多少?”
“吸出来的有两千九,回输一千五。”周灼说,“血还挺浓。”
陈涣匆匆进来,站到手术台边上来看情况,问:“怎么样?”
“后腹膜出血,看他的造化吧。”一边修补肠系膜,我说,“血压要是能稳住,回ICU继续输血,没准能保住这条命。外面家属怎么样?”
“家属现在说,他们是要求转院的,是我们不让转。真麻烦!”陈涣扫了一圈手术室,问,“这已经是今年第二个了!沈元磊呢?”
“到病房去了,他说有病人要办出院。”边上看手术的小医生回答。
“他倒跑得快!烂摊子谁给他收拾,让他马上到手术室来。”陈涣去翻病历,说,“仔细把病历弄完整了。不要有漏洞。”
我开始关腹,确实是很困难,肠子都难放回去。
“肌松再加。没办法关腹。”
“还是不行,肌松再加!”
“不单是肌松的问题。”雁文冷冷地说,“肌松药再加就过量了。”
“多打几根关腹线上来。”我也是无奈。
“要不要叫华炀祁下来?”陈涣问。“你压力好小一点。”
“算了吧,是外科硬从他那里把病人拖下来的,他能有什么责任。”我问周灼,“术后苏醒的可能性大吗?”
“这个……很难说。”周灼没有把握。
沈元磊进来了,陈涣立刻把他拉了出去,估计是再和家属谈一次。
“如果能保持现在的生命体征,术后应该可以苏醒吧。”我听见雁文在小声和周灼说话。
“可以苏醒吗?”我扬声问他。
“他进来的时候神志清,术中生命体征变化不大,尿量也一直正常,没有酸中毒现象,停药后如果呼吸恢复,病人可以苏醒。”他迟疑了一下,又说,“不过我的意见是,先不要催醒,镇痛麻醉再维持一天。他躁动得厉害。现在苏醒会加剧后腹膜出血,非常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