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需要一段时间回到社交界,没有想到,社交界才是热烈渴望着他的回归。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狭隘在乎他的眼睛和残缺。
雪片一样的沙龙或舞会搁在盘上。他拿起上面的第一张,打开又合上。
我陪他去的,第一个派对。路上,他与我开着玩笑,说我开车的姿势太过紧张,像送女儿去学堂的父亲。
临下车时,他却赖着不动,我为他开车门,他才肯挪尊驾,再站直身体时,月光的那点朦胧里,他清晰俊美的脸庞依旧惑人。
「我去溜几圈,一会来接你。」我自然说。
我们的那点事,出现在这点小的圈子里,不太合适。
他也点头。要转身时,又忽然调过头,看我说:「成城,你有多久没吻我?」
我惊讶地,愣住。
他又不在意地接下去:「你信不信,我还是能让他们着迷的。」
我,当然是信的。你一向是能的。
狡黠的天真里,他对我开着玩笑,一人去了舞会。
果然第二天的花边小报,头版头条竟是那夜旖旎风光。
他略微沧桑后的容貌,比之从前的年轻高傲又是另一番感受。
他依旧清晰地明了自己的杀伤力。
有多久没吻他……
爱着的话,自然会去吻的。
着迷的,软得像棉花一样的,傻乎乎的,吻着。
离着火焰越接近,就越是由衷地害怕。
我跟她解释着,我不需要伴。
这个年轻女人却反问我,来这样的地方,独自喝着闷酒,还不是找伴吗?
好像大叔级的沧桑老男人来酒吧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妞一样。
我总不好说,是为给同居的另一位一些空间。
他近来回来晚了,总是通宵的亮灯,我知道他睡不着,我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我还在的原因。
如果我不在,他可能会更踏实,和安稳些。
我还是请了这个女人喝酒,她的香水跟年龄一样热辣……
清晨的时候,悄悄地进门,黑着灯,我在浴室里简单清洗了下,又在阳台抽了根烟。
暮色里,太阳是淡淡白色。
我抽烟,一根又一根。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清晨,万籁俱寂,远处延伸的公路线在往前,有闪动的斑点。
他的脚步,我是听得出的,意外着,他是在的。
我以为……
他可以接受我的回报。
因为我们总是这样,像仙鹤与樵夫一样,想尽办法,揪下血肉模糊羽毛,编织灿烂华贵羽披,伤害到最后,分道扬镳。
当我和他在阳台两端分别站立。
好象一切漫不经心,只是为了掩饰,毫无疑问,我们在掩饰。
而地面,开始震动。
在最初只是微弱,而后,歇斯底里摇晃。
扑面而来大作的风刮着我的脸,呼啸地狠狠刮过,外面的灯光全都在瞬间黯淡下来,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当他抓住我胳膊,因为过度紧张而让他的面孔现出僵硬的扭曲,我盯着他,想要反抗,但他抓住我,就把我压在地上,就把我搂抱——
使不出力气,在第一时间,竟然被他占了先机——
我如此慌乱得不知所以。
在这摇晃里,蓝色的电流划过长空,远的地方,就崩塌的叫喊。
扑面而来,灰尘,从外面扩散过来,他拽着我,在我恐惧的时候,我知道发生什么可是却呆着不能动——
他喊我名字。喊我成城。
在都是灰的天空里,冰冷的地面,持续地癫狂地摇晃里,我听着他喊我的名字。
我听着,耳朵涨得疼着。我听着,声音都裂了。
心,开始破裂。
他的手盖住我的面部,挡住那些掉下的碎粒。
他压负着我,好象这样沉重的负担才能保护到我。这,他的头脑里,到底怎样糊涂的一团!
才能够,每次都不听我说,不让我动,不允许我发出声音——
好象这样就是够的。
假如够的话,怎么可能,心里涌出这样的委屈,和激痛。
怎么可能在你叫着我的名字时,生出这许多的不舍。
这不舍,才是你,你这样人最可怕最可怕的地方。
他的手,盖住我的脸,把我狼狈的呜咽生生按下。
而只是,让我不要再怕,不要再怕了……
摇晃逐渐停止,尘埃满面。
在惊吓里,被他拉扯起来,狼狈地像外走。
跌撞里,失去方向,他的手,也是那样冰凉。
如果这时放开的话,可能就永远无法再跟上。要有强烈的活着的渴望才行。
我并不觉得,快乐。和一个人绑得太久,经年累月嵌进肉里,绳子再也解不下来。
你放手的吧,也许我会更好一点。
如果从来都没有开始过,我们可能都会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