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飞舒服地将头枕在老爸肩膀上,“是不是因为,他是共叔段的哥哥,那共叔段的儿子就应该叫他伯父,就像我叫慕宸的爸爸伯父一样,所以就叫郑伯。”
秋瑀宸没想到儿子居然会这么解释,想到他一直四处流浪,中国古典文献的微言大义他实在是不太明白的,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因此向他解释道爵位的等级,又讲到左传的体例,因为是以周天子为中心,因此各诸侯国君主只能按爵位称,又讲到春秋笔法,褒贬于一字之间,讲着讲着,却发现褚云飞头越发沉重,低头一看,这小家伙居然就枕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
秋瑀宸无奈笑笑,看他听得这么无聊的样子,就知道小家伙被这篇散文用了多久,古汉语他本来就没接触过,但是想到他这次考语文文言文二十三分的阅读他连一分都没得到,又怕教语文的老师都像北方鲲鹏似的啰嗦,因此自己亲自教他,于是选了《古文观止》,想到这十二卷小家伙都背会了的话,文言文这里肯定是没问题了,可谁知道他居然倦得这么厉害,自己还没开讲就睡着了。
秋瑀宸将儿子拢在怀里,生怕自己一动就吵醒了他,于是秋瑀宸用一只手揽着小刺猬,另一只手动鼠标,过了大概几分钟,就听到敲门声,秋瑀宸轻声道了进来,一看到小黄帽就用手指了指睡着的褚云飞,示意他小声一点。
迟慕瑀双手将文件送上,秋瑀宸怕自己伸手接摇醒了小刺猬,因此要迟慕瑀放在桌上。
迟慕瑀有些疑惑地看了下褚云飞,秋瑀宸浅笑,却刻意压低了声音,“叫他背书,不小心睡着了。”
迟慕瑀听得秋瑀宸这样说,一下子就呆愣在当地,很多年前的往事又涌上心头,却连在面上苦笑下都不敢,只是低头轻声道,“慕瑀先出去了。”
第九十四章
那一年,迟慕瑀十一岁。
小时候的事,他已经不记得,父亲和爸爸都很少提他的身世,只是告诉他,他是他们的儿子,他的名字叫迟慕瑀,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做乔慕宸。
他知道,迟是迟念的迟,他的父亲叫做迟念。可为什么是慕瑀,直到他知道弟弟叫慕宸的时候,他就明白了,瑀是秋瑀宸的瑀,宸是秋瑀宸的宸。秋瑀宸,就是他的二叔。
从他记事起,他每年都会有几个月住在二叔家。跟二叔读书写字画画,也练功习武打球。二叔不凶,但是很严厉,不像父亲,虽然立起眉毛的时候很吓人,打人也很疼,可是自己心里倒是不怎么怕他的。还有默默爹爹,默默爹爹是个让人想不透的人,那么大的人了还总是拿毛绒玩具逗别人,真幼稚。
有时候住在二叔家,默默爹爹就会接慕宸过来,两个人趴在草地上不知在做什么无聊游戏。慕宸乖乖的,呆呆的,可是很可爱。
住在二叔家的时候,二叔会教自己很多东西,可是慕宸就不用,他只需要练他爸爸教他的就好。那一阵,二叔正在教自己练准。
白天的时候,二叔会拿出厚厚的经济学原理或者是证券投资之类的书教自己,到了傍晚,就会把书放在运动场的单杠上。自己就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用飞盘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切过去,飞盘飞过去切到的那一页要正好是今天早晨讲到的地方。当然,书不能从本来就很难平衡的单杠上掉下来,否则就会罚体能或者练功。
当然,如果飞盘高飞低飞擦过去或者没切到正好讲到的地方也要罚。如果切到的位置在讲到的位置之后,那切到哪里就要从第一页开始背到哪里。
本来迟慕瑀的手已经很稳了,他在墓镧的训练绝对比这个要难得多,可是那天,却不知因为什么事有些分心,飞盘堪堪擦过,就卡在了两百四十五页。
秋瑀宸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径直走过去,迟慕瑀也连忙小跑跟上,秋瑀宸拿起了书,用飞盘将书页分开,望迟慕瑀道,“两百四十五页,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
迟慕瑀心里一凉,今晚?却听得二叔道,“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肯定是不可能的,多给你一天时间,明晚十点之前来我书房,可好?”
迟慕瑀不敢说不好,只能点头,“是。”
当然不可能简简单单的这样结束,秋瑀宸看他应了是,面色立刻阴沉下来,“训练的时候不要分心,罚你——”
究竟罚了什么,迟慕瑀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因为比起后来的遭遇,先前的,确实不算惩罚。
那天晚上练完功之后,迟慕瑀就不敢早睡,他才学到五十八页,离两百四十五页还有很多很多,而且,前面的五十八页也不一定都能背下来。那时候的迟慕瑀连自责的时间都没有,只是读着那些又艰深又难记的名词。背了不知道多久,恐惧却终于没有战胜疲倦,毕竟,经济学专着对于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而言还是很晦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