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慕瑀低头捡起册子，秋瑀宸伸脚将落在地上的伞也踹过去，“我知道雨雪交加的时候你最喜欢背书了，今晚给我跪在这里，只管怄！”

迟慕瑀一句话也没说，推开应急灯，打开了册子，翻到他曾经背的那一页，俯下身子，用后背护住册子不被雨淋到，然后贴身收在外套里，重新挺直脊骨，闭上眼睛默背。被秋瑀宸踢过去的伞歪歪斜斜地突兀在雨地上，雨滴击上伞面，声音清晰。

秋瑀宸本意是让他撑着伞的，没想到迟慕瑀竟倔强至此。

秋瑀宸本来只有七分火，如今被迟慕瑀扎扎实实地拱到十分，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几步走过去，冲着迟慕瑀背后就是一脚，迟慕瑀早都感觉到他要打，硬生生受下了。回转过头，重新看了秋瑀宸一眼，眼中读不出任何情绪，顺着余光看了一眼被秋瑀宸又踢过来的雨伞，低头捡起来，语声淡淡的，“是慕瑀误会了。外面下雨呢，二叔快回去吧。”

这场夜雨来得甚急，秋瑀宸头发也被冲得一缕一缕的，站在迟慕瑀身后，雨水顺着发丝落下来，迟慕瑀只觉得心跳都紧了起来，却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要他撑伞回去的话。只是自己固执地将雨伞举得高高的，左手臂伸得很直，绝不舒适的姿势。

秋瑀宸见他这样，心下一空，顿出一大块来，却也终究什么都没说，回身走了。

迟慕瑀等秋瑀宸走了好远，才用另一只手将应急小灯向伞里挪了挪，迟念不罚跪，他也不习惯，如今在这石子地上，双膝跪得生疼。

褚云飞一个人在房里等着，知道爸和慕瑀僵起来了，可是又不能当着慕瑀面去劝。如今好容易等到爸爸回来，本想先说些求情的话，可看爸爸这个样子，连忙道，“父亲在迟大叔那，爸先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吧。”说着就去秋瑀宸衣柜里替他拿衣服。

秋瑀宸只是随便应了一声，褚云飞拿了套干净的家居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边，自己也挨在那跪了。

秋瑀宸处置了迟慕瑀本就心情不好，在浴室里五分钟解决战斗出来，看到褚云飞，虽然暂时缓和些，可到底不高兴，只道，“你也喜欢跪吗？”

褚云飞听爸爸口气不对，连忙站起来，站在两步远的地方，低声道，“爸，慕瑀脾气本来就是那样，他不是故意和您怄的。”

秋瑀宸瞥了眼他为自己准备的衣服，却重新开了衣柜，自己重拿了一套换了，而后才道，“你没事就回去休息吧。”

褚云飞知道爸爸脾气，此时此刻，也不敢太撒娇，只是哀求道，“爸，云飞想说两句话，说过就回去。”

秋瑀宸没看他，但也没继续让他走。褚云飞壮着胆子开口道，“其实，爸也知道，慕瑀是很孝顺的。他，从小，亲生父母都不在身边，爸对他，难免严厉一些——”说到这里，还偷偷打量下秋瑀宸脸色。看秋瑀宸没有制止他的意思，暂时安下心来，“如今，他知道了母亲的消息，肯定难过自己没能尽孝，而且，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对不起爸和迟大叔言叔他们，所以，才会不说的，并不是故意隐瞒您。”

秋瑀宸怎么会不明白褚云飞说得这些，可再听他说出来，到底是不舒服的，因此脸色又沉了下来。褚云飞虽然害怕，可想到迟大叔肯定是不管的，而且，爸爸虽然听父亲的，可是就算现在赦免了慕瑀，事情依然得不到解决，因此，只能壮着胆子自己说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来，爸爸应该不会太抗拒吧。

“其实，对妈妈的感情，都是一样的。就算，出生是有预谋的，就算，母亲的身份，低贱一些——”褚云飞说到这里，就看到秋瑀宸的脸色青了下来，声音也透着寒气，就像是撑着冰窟的实心铁棍子，“说！”

褚云飞吓得一颤，但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引得他发这么大脾气，却还是咬着牙将要说的话说完，“做儿子的心情，云飞是最明白的。因为，我妈也从来没有真真正正被承认过，所以，慕瑀会这么想，云飞真的知道。哪怕，在这种家庭里，自己的母亲没有得到爱就生下孩子，别人看来，就算不如意，也是咎由自取，可是，也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慕瑀想为自己外婆做一点事情，就算方法不对，也情有可原吧。”

秋瑀宸几乎是逼迫自己听完他这段话的，褚云飞说得时候一直不敢抬头，如今看到爸爸额上连青筋都暴起来，也吓了一大跳，结舌道，“爸——”

秋瑀宸从喉间迫出两个字，“过来”声音不怎么大，却很沉。

褚云飞心知是真的激怒了爸爸，只能低头挨过去，秋瑀宸等他站好，反手一巴掌就抡在脸上，褚云飞即使心下防备着，可究竟是被打得转了一个圈，重新回转身，嘴角就是一串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