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204)
“我?”那时的梁袈言还很年轻,一直有这些长辈在前指路引导,整天只埋头做自己的学问,日子过得十分单纯。突然遇到这样的事,他本来就不知该怎么办好,现在聂齐铮一反常态,还把问题丢回给他,他更慌了手脚。
他一低头,才发现那两篇论文在自己手里不知不觉已被攥得皱巴巴的。
但是到了中午吃饭,他才终于知道聂齐铮是怎么回事。
午饭他去教师餐厅,排队时很自然就遇到好几位院里的年轻老师。他本来就招人喜欢,和同事间关系也一向融洽,既然遇到了当然就聊开了。
其中有一位正好是西语系的方老师,和别人一起来的,见了他盯着他的盘子就开始揶揄:“哟,袈言,胃口真好嘿,瞧东语系这日子过的,可比我们滋润多了。”
梁袈言傻懵懵地笑,不知道人家这是在找话茬跟他搭话:“这不就A餐吗?你想吃买去就是了。”
方老师摇摇头:“不,不一样。你吃就是A餐,我们吃就是蜡烛,体感差远了。”
这话梁袈言就听不懂了:“怎么呢?”
旁边一同来的法语系的老师哈哈大笑:“你没听出来吗?他是说他们西语系今天被你们聂老训孙子似的训了一顿之后,再看到你们系的人很倒胃口,吃什么都是蜡烛。”
梁袈言还不知道这事,当然很惊讶:“聂老去过你们系了?”
“去了。”方老师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果然只买了碗牛肉面。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依然还是和梁袈言坐到了一起。
“我是真不知道。”梁袈言现在有点明白聂齐铮那是怎么回事了,对着方老师也莫名感到歉意。
因为他知道聂老一向很把自己当外院的大家长,看着这些小辈自然都是儿孙,虽说也是对事不对人,平时说话就直来直去一点不客气。年纪也大了,说过就忘。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人家又不真是他儿子孙子,面上对他敬重,背后对他的微词可不少。
方老师当然不是真对他有意见。聂老是聂老,梁袈言就是只温顺的梅花鹿,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我也是听说,这种会哪轮得到我参加。”方老师吃着他的面,边吃边说,边说边笑,“不过幸好没去,反正我们系主任、书记、还有方教授他们几位回办公室的时候那脸色就跟锅底差不多。我们一打听,才知道会开到一半忽然聂老出现了。他老人家威风凛凛啊,托塔天王一般往会议室中间一站,指着我们系的这些领导啊老师啊就开始训。不开玩笑,真跟训孙子似的。哎哟我的妈呀,你想想那场面,可惜是没录下来,不然真值得收一盘回家留念。”
“瞧你这乐呵劲!”边上的法语系老师乜眼睇他,也跟着笑,“盼这天盼好久了吧?”
方老师哈哈大笑,又捂起嘴悄声说:“那可不!你知道我们系那些领导平时一有事那耍花枪的劲儿,哎,别提多烦人了。要不说是聂老呢,不然还真没人能整治他们。”
“听说当时院长也在呢。”
“在呀!不就是开林教授他们那事儿的总结会么?院长当然得来。结果赶巧儿了嘿,同志们!院长出事的时候可没帮着我们系,偏这时候在孙子里被当了大孙子,成了聂老的集火对象。哈哈哈哈,聂老简直我偶像!”
他说得眉飞色舞,梁袈言也跟着笑起来:“说了这么半天,原来是在夸聂老呢。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对他老人家这么尊敬呢?”
方老师哈哈一笑:“平时也尊敬,程度差点儿。我跟你说,今天开始我都要羡慕你们东语系了知道吗?你知道聂老在会议室里拍着桌子说那话多帅吗?就指着我们系那些领导:‘你们这一个个不长进的东西--’”
梁袈言笑着摇头,这不是聂齐铮的口气,一听就是他杜撰的。
“‘你们知道B大西语系这块招牌当年是怎么挣回来的吗?blablabla他就开始数当年孟教授他们的创系历史’。”
梁袈言点头,这才是聂齐铮会说的话。
“说了好一阵之后,院长弱弱地举手:‘聂老,学校里老师这么多,每个系都难免遇到部分老师一时糊涂做错事的时候--’”方老师轻拍下桌子,横眉瞪眼学着聂齐铮老成的声音,“‘那不可能!我们系就绝对不会!有我聂齐铮在的一天,我们东古语系就绝对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我们虽然系小,但每一个人都经得起师德学风的检验!知道为什么吗?学高为师,身正为范,我的老师就是这样要求我的,我也是这样要求他们的。至于你们,上梁不正下梁歪!总有一天我们外院得栽在你们这些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