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小白活着,单纯又旺盛地活着。春天的小白是快乐的小白。
小白长高了一截,依旧非常单薄,胳膊上有了点肌肉,单从腰身上看有点像个青年了,可是只要看到脸上,你就会认为他依然是个小孩子。小白苍白的圆脸上,扑闪着一对儿惊慌失措魂不守舍顽皮天真又故作镇定的大眼睛。
“卖点力气啊,”进仓库时,库管大哥向小白背后瞄了一眼,低声提醒,“老板在呢。”
“唔。”小白慌忙点头。
再次取货时,小白偷偷向后溜了眼,想看看老板在哪,可是他没认出老板是谁。
正值午休时间,店里放着音乐,半开放的工位上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员工,大门边两个年轻人在聊天。
一个毛刺头,穿了件红白相间的短袖T恤,春风里醒目地露着两截结实的胳膊;另一个平头,略微瘦削、白条纹衬衫蓝黑西裤,两人个子差不多高,都是不到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并肩站在那里,怎么看都没有老板的范儿。
小白接了箱子再次向库房走,谁是老板倒没所谓,只是小白有些好奇,库管大哥跟他说不久前中央电视台请老板上过节目——那老板一定是名人啦,小白想。说不定自己再干几天又走人了,以后别人提起时,自己连名人长啥样、连周围有人咋上的电视都说不出来,那多可惜。
“喂,那个是谁啊?”小白刚转过身,红条T恤哥碰了碰身边男人的胳膊。
“新来的……库房(工人)吧。”衬衫哥顺着他的视线向小白的背影瞟了一眼,“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他拽了把身边的人,向外走去。
“我说,时凡我说——”另外那人却伸手拽他。
“啥?”陆时凡站住。
“你这儿的年轻人有点意思啊。”
“有什么意思,闭上你嘴。”陆时凡皱眉压低声音警告。
“我擦,我说说又没动手……还护上了……”
“贺飞你这八婆,你再跟我这儿瞎说八道!”陆时凡低声骂,伸手推贺飞,“走了!吃饭去!”
“——我电脑!”贺飞躲开陆时凡的手,绕了个圈子,去拿对面桌上一只黑色笔记本。
“嗨呦喂大哥,搁这儿,没人拿您那东西……”
“什么啊——”贺飞娇嗔状抱紧了电脑侧头,努嘴蹙眉,“有秘密!不能落别人手里。”
“有个p秘密,吃个饭的功夫你拿它干啥……开谁的车啊?”陆时凡无奈嘟哝。
“开我的,完了我不回来了。”
“……哦,我走回来是吧?”
“不对!开你的,完了我再回来一趟!”
“你回来干什么呀?”
“要你管!”贺飞抱电脑扭头。两个人打打闹闹出了门。
两个多小时后,贺飞和陆时凡回来,东西都已搬完,小白和库管俩人也吃过了饭,正在角落里整理展板和器材。出货加上中午公司有人从展会撤回,活儿还挺多。
“时凡时凡,那吃的呢,草莓呢,给大家发草莓啊。”贺飞目光四下逡巡。
“不是你买的吗?哦你让我去洗是吧?”陆时凡跟着贺飞走进来,手里托着2箱草莓。
“那,那你不去洗谁洗啊?你没看人都干活呢?”贺飞用“你怎么那么没眼色”的目光狠狠瞥了陆时凡一眼。
“你怎么不洗呢?”
“我不会洗草莓。”贺飞干脆地说,“我洗都碎了。”
“什么人哪,还好意思说。”
秘书这时走过来及时接过了陆时凡手里的箱子。
“给大家分吧。”陆时凡轻声说。
“你看看,又麻烦人家了吧?什么人啊,真是的!”秘书刚要转身,贺飞说。
“……”陆时凡无语了。
一层工位上,女孩子们听着两人的对话纷纷吃吃吃地笑。
“你看你跟这儿贫嘴,妨碍人家工作了吧!”贺飞于是看了眼周围,一脸严肃地说。
“……”陆时凡登时败了。
“——你还有脸说我,你个大闲人!”他往前一步,低声说,突然出腿朝贺飞“后臀”作势一个飞脚。
贺飞自然躲过。于是陆时凡不理贺飞了,低头看手里大活页夹上的出货登记。
可是贺飞不依不饶,他小心地窥伺陆时凡,悄悄靠近,突然伸手掐住陆时凡脖子重重一按,然后调头就跑。
陆时凡手里的夹子差点摔到地上。他一皱眉,抓住夹子垫步跟上,背后一个飞脚。
贺飞一跃躲开,回身扮了个鬼脸,“打不着。”
“你站那儿。”陆时凡说。
贺飞看陆时凡作势要追,兔子般转身就逃——
——呼!呯!哗啦!
得,办公室安静了。
座位上几个员工站了起来。
陆时凡和库管同时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