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继父静静的听着,始终不离东身上的眼神也愈见柔软慈譪。
在电话中,东承认那些事时,他形容不出自己所受到的冲击,失望痛心之余连指责的话都骂不出来,看到心爱的妻子因为这件事心脏病发之后,更是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原谅东。
但在知道事实背面的原因后,他又忍不住心疼,他知道,这个喊他父亲的继子,从小就一个人默默背负了很多,为了不让他失望,也为了不让他母亲为难。
离家的时候,他对东说,"你已经是男子汉了,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准回家哭诉找依靠..."如果他当初说的是"有任何不如意就回家来",事情是不是会不一样?
不会,不会有任何不同,他了解自己的继子。但还是很后悔,明知道东要求完美近乎自虐的个性,实在不该对他太严厉。
叙述完后,锦紧紧手上的力量,坚定的像是宣誓一般:「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再放弃。」
东的继父看着锦,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赞成吗? 以他的身份、年龄,他说不出那么不负责任又不理智的话。该否决吗? 他又有什么立场决定二个年轻人的未来。
倒是锦,一点儿也不觉得为难,理所当然的说道:「如果东接受我的感情,我会和他一起祈求伯父、伯母的原谅,如果东不接受,我也会默默陪在他身边,给他支持。」
东的继父叹了口气,摇摇头又点点头,最终还是没有做出评论,只是说道:「快带他回去吧! 台风已经接近,愈晚风雨愈大。」
就像东自己说的,对于台风,他有着潜意识的恐惧,即使关紧门窗、拉上窗帘、大开电灯,户外不曾停歇的狂风骤雨,间杂着呼啸而过的疾疾风声,仍是让一直在昏迷中的东很不安稳。
高烧中的呓语一直不断的祈求父、母亲的原谅,锦能做的只有紧紧抱着东,希望自己微薄的温暖能够成为他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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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天发生什么事了?」东的主治医生,雷,看过东的情形后,锁着眉头,既是不悦、又是忧心的问道。
因为东的状况已经稳定,所以不用值班的雷在台风天里并没有到医院来,没想到二天不见,应该快出院的病人状况却急转直下。
锦迟疑一会儿,把前天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
雷愈听脸色愈见沉凝,等到锦说完,雷竟然大叹一口气,说道:「难道这是天意!」
「怎么了?」锦看出雷神情不对,着急问道。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雷摇摇头,道:「宫本下的药对东的精神戕害很大,他现在的精神处于非常脆弱危险的状态,我坚持他不能出院就是不想他受到无谓的干扰,本来这几天药效完全代谢掉也就没事了,没想到...」
难怪...在东的家里时,他的神态如此反常...锦只觉脑中一阵空白,嗡嗡作响。
好一会儿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么东现在...」
「受到这么严重的刺激...很难说...」雷并不乐观:「即使药效代谢掉,恐怕也会留下严重忧郁症的后遗症。」
「忧郁症...」锦失神地喃喃念着:「怎么可能?」
他实在无法相信,那么坚强刚毅、自信勇敢的青年会得到忧郁症...转过头看着床上昏睡中的人,好苍白、好憔悴,脆弱的好象一碰就要碎掉。
锦不由回想起初见时,站在阳光下的人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然后,一件件加诸在他身上的苦痛折磨...直至今日...
如果这是上天的试炼,那...也应该够了吧!
「他...会好的吧?!」
「不知道,因为不是东本身心理的问题,必须再观察评估,或许突然就好了,也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恢复。」看着失魂落魄的锦,雷不禁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现在你要比他更坚强。」
雷说的没错,按目前情况,东的父母不可能帮上任何忙,现在东能依靠的只剩他了,他绝不能被打败。
收起怨天尤人的心情,锦坚定问道:「我该怎么做?」
「...让他找到生存下去的意义。」
东醒来后似乎换了一个人,"死寂"是锦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
他总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焦距落在远远的地方,是锦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凝视远处的眼睛依旧那么漂亮,但已经找不到半点神采,空洞得让人害怕。
那种自心底深处散发出来的万念俱灰,浓浓地笼罩着东全身,连锦都能感受到那深刻的痛苦和绝望,但这并不是让锦最痛心的一点。
东知道自己的状况,医生和锦都没有瞒他,他知道必需和自己的心魔作战,所以他整个人被撕扯成二半,其中一个强大的自己不断的将他往黑暗深渊拖去,而另一个微弱的自己,则是努力地让他不被黑暗吞噬,但那力量是如此薄弱,薄弱到他必需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坚持住自己不被往下拖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