俸迎就在家里,把宫绛颓废时的模样学了个十足像——光着脚,站在阳台上,靠在窗边望着外面出神,似乎要学宫绛体会一把伤春悲秋的悲凉。
初春的寒意还未被春风拂去,每一粒空气因子都透着料峭冰凉,这样的天气光着脚怎么行?
宫绛把俸迎拉回房内,好声好气地教育一番:“那么凉的天,你不穿鞋装什么逼?”
没等俸迎嘟囔,宫绛就去拿了毛巾,湿了热水,回来帮俸迎擦脚。
这种亲近的事,对他们来说已习以为常,相互照顾与陪伴是维系他们情感的羁绊,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因为彼此需要与对家人的渴望而走到了一起,没有什么能阻碍他们。
代沟也不能。
俸迎低头看着帮自己擦脚的宫绛,一直紧封的嘴唇上下一动,凝在喉间的话语艰难地冲破难关,即将破口而出。
宫绛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了。”他抬起头,深深地望入俸迎惊讶的目光,“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也理解你不想说的苦衷,不过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想帮你、你却拒绝我的心情。”
“对不起。”俸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头,双手抱住宫绛,似乎感受到宫绛的体温才能让躁动的心平稳下来。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宫绛放好毛巾,把俸迎的脚塞进被窝里捂紧了,“不是为你半途而废,而是为你不跟我好好沟通。”他敲了敲俸迎的脑袋,语气严肃得像敲着教鞭的老师,“我看起来像是会鄙视你的人吗?谁天生就是战无不败的人,你,还是我?我们都不是,没人一辈子都做NO.1,总有人会赶上来,比如你,总有一天会超越我,现在你超越不了,是因为我比你多吃了七年盐,经验比你多了七年,七年是什么概念,就是你还在学前班唱歌跳舞的时候,我已经被物理复杂的公式弄得一头乱了。”
俸迎还不服输:“可这七年是很长的空白期。”
“我问你,在你意识到梦想很可能无法实现的时候,你会放弃梦想,彻底死心吗?”
“当然不会啊,只是可能无法实现,不代表一定不能实现,而且让我放弃,我不甘心。”
“是了,你没经历过都觉得放弃很不甘心,更何况我?”宫绛反问他,“你们看到的都是空白期,但你们谁看过我为了能实现梦想而作出的努力?你以为我对你的训练是乱来一气?我不妨告诉你,你休息的时候,我会搭配服装,自己对着镜子凹造型,试出合适的造型和表情,然后才教你。我承认,我有天赋,但我的成就是建立在努力的基础上,因为那个时候,如果我不努力,我就会回到那摸爬滚打的社会,我要想彻底摆脱那种生活,就必须出人头地。你现在算好了,我那时每天只睡五个小时,时间全部挤出来学习、总结经验,训练强度比你多一倍,满脑子就想着要趁着年轻拼一把,后来我确实成功了,但身体却被压垮了,掉发严重,很困的情况下还失眠,烟酒一旦戒掉,就会反弹地发胖,根本没法控制,做了经纪人后,我才慢慢调养回来,就是掉发这毛病至今还有。”
俸迎扁着嘴,抱住宫绛,小声嘟囔:“为什么我比不上你,我什么时候才能超越你?”
宫绛好笑地敲了敲俸迎脑袋:“拜托你,你好歹也给我点面子,要是我比你多了七年经验还比不上你,我的老脸还往哪搁?你想超越我,就不要急功近利,脚踏实地地练习,提升自己,还有最重要的是不能半途而废。”
俸迎像个渴望家人关爱的大男孩,蹭了蹭宫绛的脸,小小声地应了:“噢,知道了。”
宫绛听出话语里的不情不愿,头疼地叹了口气:“你别闹别扭了好么,我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你怎么样才会开心一点?”
——“你别哭了好不,我不会安慰人,算我求你了小祖宗,你要怎么样才停下来不哭?”
记忆的箱匮被悄然掀开,遥远的记忆潮水般涌来,他记得救出小男孩后,小男孩哭个不停,好不容易哄住了,看到他脸上的大口子,又哇地一下倒起了泪盆,宫绛是又好笑又无奈,抱起小男孩使劲浑身解数地哄劝,谁知道近距离地看到刀疤,小男孩更是哭得惊天动地,宫绛迫不得已求助兄弟们,但兄弟们都是三大五粗的汉子,哪有这细腻的心思,想得神经分裂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文峥灵机一动,出了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
“我听朋友的老婆说,小孩哭得时候,亲亲他就好了,以前我也见过,小孩哭闹不停,母亲亲了一下,就乖乖地不哭了,要不,宫哥你试试?”
宫绛当时真是被雷得外焦里嫩,可架不住小男孩的鬼哭狼嚎,顶着全身鸡皮疙瘩亲了下去,忽然间,安静了,小男孩一下子关了泪闸,呆愣地摸了摸被亲的脸蛋,很久以后,才软软糯糯地伸出手抱住宫绛的脖子,小脑袋缩在他肩头,不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