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崇年纪轻轻,就格外让人放心,就是有些急躁,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像个小炮仗似的。这都是给高妈妈的病逼出来的吧。
高崇这次交换的有关资料不知道怎么让高妈妈看见了。当天高崇回家后,高妈妈有史以来第一次跟他发脾气,把高崇都给弄懵了。
“我一直觉得你有上进心,没想到你这么糊涂。学校都是怎么教育你的?”高妈妈激动地说,“好的学校,应该教学生往外走。心往外走,要出去看看啊,这么好的大学,怎么教出你这个扭扭捏捏、裹足不前的学生来了?”
高崇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来不会和母亲顶嘴,只好这样听着她骂。
“你跟我说你想留校。可你现在这样,怎么留校?”高妈妈闲在家里,为了儿子的前途,了解的东西比高崇还要清楚,“人家会要你吗?就你这样,哪里都没去过,没见识的一个小小小小……小学生!怎么去给别人当老师?怎么教育其他孩子的世界观?”
高妈妈说话说得太激动,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是个再温柔不过的女人,几乎没大声和高崇说过话,突然这样大声斥责,弄得高崇也流下泪来,跪在高妈妈面前。
他用手搂住高妈妈的腰,头埋在母亲的腿上:“……妈……我不能走……你只有我……你只有我啊……”
孩子是父母手中牵着线的雏鸟。总有一天,为了让他们展翅高飞,父母要选择将手中的线剪断。
高妈妈摸着儿子的头,道:
“哭什么?傻儿子……哭什么……”
自己却已泪流满面。
“都是妈妈拖累了你……”
高崇突然情绪激动的反驳。没有高妈妈,高崇哪里有机会读书读到现在呢?
“你去吧。”高妈妈声音温柔,怜爱的说,“家里有我和小初呢……,只是出国,又不是不回来。我听人家说,现在网上可以视频。回头让小初教教我。儿子,妈妈一直都为你骄傲,我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不开心,妈妈就不开心。你的理想,能够实现,妈妈才不会觉得我是你的拖累。”
高崇很久没有哭过了。他是家里的支柱,是初枫的哥哥,如果高崇不够坚强,那么家里就会不稳定,他不能让母亲不安心养病。
高崇喜欢用钱来让母亲安心,而自己常常囊中羞涩,大学时从不出去跟人聚会,因为他口袋里没有钱。
今天像是突然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地方。高崇太累了,他没有可以停下的借口,母亲的病像是钢铁一样在他耳边铿锵有力的提醒着,让高崇不敢停顿。
他也想出去看看。
可不敢把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给初枫。初枫自己本人还是个小孩子,还需要照顾。
然而高妈妈下定决心,一定要高崇离开,甚至用停药来威胁他,弄得高崇十分为难,有段时间都不敢回家,只好到初枫家里睡觉。
“……哥,”初枫和高崇挤在一张床,心脏跳得厉害,他有一种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宁,“……你就放心去吧。我公司那边虽然忙,可也只是训练时期。刚出道时也不怎么到处跑,毕竟是新人,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过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
高崇闷闷地:“我怎么好意思。”
“什么不好意思,你是不放心把妈交给我吧?”初枫有点生气了,说,“你的妈妈,难道不是我的妈妈吗?……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不会比你少的。”
高崇叹了口气。让他把母亲交给谁,其实都不放心。初枫已经是他最放心最想拜托的人了。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知根知底。高崇就是怕高妈妈这精细无比的病,突然遇到变故,初枫应付不来。
“你才比我大几岁?”初枫说,“我也会……长大的。你别总把我当小孩看。”
高崇顿了顿,说:“我要是真的……万一真出国,有什么事情,你无法决定的,告诉我。”
初枫点点头。
高崇去交流时,在海关安检口,直接洒泪机场,高妈妈倒显得很淡定。旁边有一对儿父子,儿子拥抱着父亲,哽咽的不能自制,用英语说:“我爱你,爸爸,你一定要知道这一点。”
父亲眼含泪水,强忍着用英文回答:
“成为一个男人,儿子。”
这话翻译过来好像挺僵硬,文化的诧异就在这里。其实现场听还是非常动人的。高妈妈现在大概就是充当那样一位父亲的角色,她用自己柔弱的臂膀,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羽翼丰满的儿子赶出巢穴,让他去经历风雨。
初枫本想跟高妈妈一样表现的冷静一些,但做不到,过了安检家属就不能陪同,初枫给高崇打电话,问他是否取到机票。电话通的一瞬间,初枫喉咙就哽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