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午之前,陆时没等到他回去,肯定就知道他是回不去了。
“对,陆神肯定会发现的,肯定会的。”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章月山没有质疑,反而坚信。
人总会下意识地去抓住一点希望。
手电筒小夜灯的光线下,能看见地面的石子,章月山捏了几颗在手里,玩魔方一样动着手指,缓解焦虑。
“校花,你怎么都不害怕?不瞒着你,我真的特别害怕。一边告诉自己要淡定,一边忍不住恐惧。我才十七岁,我连高考都还没考,也没见我爸妈一面,我会不会就……在这里了?这么一想,我就淡定不了。”
楚喻想了想,“大概是,我不怕死吧。”
他很轻易地就把“死”这个字说了出来。
楚喻也盯着小夜灯的那一点光。
妈妈已经放弃他了,平时工作又那么忙,要是这次他真的回不去,施雅凌估计还是会难过一下。但施雅凌从来不是一个会放任自己情绪的人,所以,她应该很快,就会再次投入工作。
他哥他姐,肯定会哭的。可是,他们很快会恋爱、结婚、生孩子,会有自己的事业、家庭以及未来。
时间会轻易地消磨掉悲伤。
陆时——
陆时。
楚喻心脏仿佛被什么攥紧,有点难受。
如果他死了,陆时会怎么样呢?
那天,在教室里,陆时说,如果他只能活几年,就会给他几年的血。如果他会活几百年,那到死,血都是他的。
或者,两个人干脆一起死。这样,在陆时死后,他也不会去吸别人的血了。
楚喻想,那我呢。
假如我比你先死,你会让别人吸你的血吗。
不,应该不会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第二个像他一样吸血的小怪物了。
他不想,有别的人去吸陆时的血。
一点也不想。
黑暗仿佛能够将一切明亮的情绪蚕食干净。
楚喻靠着湿冷的岩壁,甚至陡然冒出了死在这里也没关系,反正自己都是吸血的怪物这样的想法。
不可以。
楚喻晃了晃脑袋,在心里喝止自己。
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喉间突然窜上一阵难耐的干痒微疼,等熟悉的热意从每一条血管中翻涌而起,楚喻意识到,自己这是又渴血了。
自从有了陆时的血,楚喻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这种无法缓解的饥饿感觉了。
每一根神经都仿佛被架在火堆上炙烤,太阳穴绷着的血管突突跳,有种下一刻就会爆开的错觉。
楚喻挪了挪位置,将发热的手心贴在岩壁上,“班长,我睡会儿,有点困。”
章月山在发呆,闻言点点头,“好,你睡吧。”
说是睡觉,楚喻没怎么睡着。
思维在睡眠与清醒之间来回浮沉,脑海里无意识浮现的,是早上他起床时,陆时陷在白色枕头里沉静的睡颜。转眼,又变成了漆黑的洞穴里,扑棱着翅膀突然飞出的一大群黑色蝙蝠。
恍惚间,洞口有光。
楚喻喃喃道,“有人来救我们了?”
“校花,你醒了吗?”
听见章月山的声音,楚喻才慢慢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做梦了,或者出现了幻觉。
他揉了揉眼睛,“嗯,醒了。”
电筒放在地面上,仿佛黑暗中的小灯塔。
章月山担心,“校花,你没生病吧?我刚刚听你呼吸很重,还以为你发烧了。但碰碰你额头,好像又没有,温度是正常的。”
楚喻摇摇头,“没有发烧。”
嗓子有些哑。
这时,楚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苦味。
隔了一会儿,楚喻才反应过来,章月山后腰上有伤,这应该是章月山的血的味道。
之前他不饿,没注意到。
现在饿着,本能的,对血的气味变得敏感。
“对了,我发现了一个好方法!”
章月山激动道,“我手电筒上,不是有电量显示的指示灯吗,一共五格。小夜灯可以亮五十个小时,也就是说,每熄灭一个指示灯,就过去了大约十个小时!”
楚喻笑道,“嗯,对,这样,我们就能知道时间了。”
在第二个指示灯熄灭时,楚喻反应已经开始变慢。心跳一声一声地砸在耳膜上,大脑昏蒙一片。
他反复地将发烫的手心和手背,交替着贴在阴冷的岩壁上。
听见细微的声音,楚喻笑道,“班长,你肚子在叫。”
又指指饼干,“要不要先吃一点?”
章月山饿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没想到肚子叫的声音被楚喻听见了。他确实很饿,但他也知道,他们一共只有这么一点食物。
楚喻知道他的想法,“没关系,我们有四包饼干,你拆一包吃了吧,还有水也喝一点,吃了快睡一觉,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