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脉象虚弱应该是气若游丝,动都不能动,哪里是他现在这样,蜷缩得我都掰不开。
那是毒?这个就全无办法。
我焦急的转了几圈,无法可想,只能蹲下身来,用力把他抱在怀里。
我心急如焚。
该怎么办怎么办?我不知道。
我只能尽量抱着他,把毯子拢在他身上。
他不挣扎,只是抖,抖得幅度大到手肘敲到我的肋骨生生的疼。
我咬牙忍着,努力固定舒展他的四肢,怕他于这样的情况下伤到自己。
他一下敲到我肩头,一下敲到我脸上,我只觉得,他每一下都敲到我心口。
但是,我又莫名的觉得微妙的满足。
我现在满满的,满满的抱了他满怀,他不挣扎不疏远,就这样任我抱着。
我顺他的背,给他擦去溢出口中的血,在他咳嗽的间歇小心翼翼的喝了水,一口一口喂给他。
就这样,生生折腾到了快要天亮,他终于安静下来,我和他都浑身汗透,我捂紧毯子,轻轻顺他的背。
他喉咙里发出不自觉的小小的呜咽,我张开嘴,用我那比乌鸦还要难听,嘶哑的声音轻轻的说,痛痛飞,痛痛飞,不疼不疼……
母亲就是这么对我说,也是这样,顺着我的背,这样曼声抚慰。
我就来来回回的说这两句,看他嘴唇干了,便又含了水喂他。
25、第二十四章
我就来来回回的说这两句,看他嘴唇干了,便又含了水喂他。
嘴唇相触,他整个人震了一下。
我知道,他醒了。
但是,他还是张开了嘴唇,含入了我哺入的那口山泉。
我看到,清晨昏色的日光下,这个有着清雅面孔的男人面色苍白,长长的漆黑睫毛轻轻翕动,却没有睁眼,过了好长的时间,他终于有了一丝力气,他对我说,此恩不忘,定当相报。
然后,他睁开眼,漆黑琉璃一样的眸子明亮而温暖。
他看我的眼神又温柔又腼腆,甜美得象冬季里母亲裹住我的缀着狐裘的长袖。
他对我说,他姓燕,双名玄衣,供职翊卫校尉,驻于蔡留。
他问我家住那里,姓名如何,我知道他听到我刚才说话,但是他此刻清醒,我也不愿再开口,只是默默的从衣领里拉出了一枚玉佩。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自小贴身佩戴的玉佩,她挂上我颈子的时候,对我笑言,若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子,就送给她。
玉佩正面是四个字,有凤来仪,凤仪凤仪,正是我母亲的名字,背面四个字,是长泰永华,却是我的名字。
我递给他,他看了看,小心翼翼的从里衣里拿出了一枚小小的赤红玉璋。
他告诉我,这是他母亲的遗物,只有这么一件,在此给了我,莫失莫忘。
他握着我的手,把玉璋合在掌心,看着我的眼睛,又道了一次,莫失莫忘。
莫失莫忘。
我会做到的。
他一边吃着我烤的干粮,一边很腼腆的说了些话,大概是京城人士,家里有些底子,尚未婚配,也没什么放在屋里的庶妾,自己是个庶子,父母双亡,婚配等等,自己做得主张。
他说和我一道回家,若我家里还有尊长,就先聘定,等我及笄之后再来迎娶,若是不幸这次山难里没有亲眷了,就带我离开,等我及笄,再来成婚。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说,他昨晚不是发病,也不是中毒,而是他半路习武,为了速成,学了一种法门,果然大成,代价就是每当空亡日逢甲子,就会发作成昨晚那样。
他偷偷看了我一眼,看我眨眨眼,他也眨眨眼,有些欢喜又有些腼腆的继续道:“其实还好,一年空亡逢甲子能有几天?再说并不影响什么……”
我微笑着听他说,看他吃完,给他擦了擦嘴角,又轻轻抱了抱他,转身去取水。
“女孩子”与男性互赠玉佩,便就是心意底定的意思。
如果我是女性,这个年纪,也是合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又真是个山野村姑的话,就会欢欢喜喜,回到村里,一边织着嫁衣,一边等情郎迎娶。
多么好。
我在心里冷笑。
不过……我忽然停住脚步。
如果我跟他下山呢?
如果“陆长华”就此死在山难呢?
以玄衣这般忠厚性格,即便发现我是个少年,他也不会如何,若我再编造些凄苦身世,他还会更疼惜我些,我觉得,我离开宫廷一样可以活下去,而且说不定更好。
比如我武艺不错,再拜一个医生为师,我可以自己采药制药,养活自己过得不错并不困难。
我心底一动,然后,在看到昨日取水的小泉的一刹那,弯起唇角。
——这样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