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过年的时候,亲戚问起两个儿子的成绩,一个足够保送TOP2,另一个是年段倒数,这巨大差别成了黎家亲戚中的绝顶笑料。黎锋觉得格外丢脸,阴沉着脸教训他没有上进心,黎庭也只是听着。
初中的时候就是他要求黎庭不必学习,以免让黎知压力太大,几年过去他自己都忘了,一切又都是不争气的儿子的错,从那之后黎庭就很少回家。
沈凌雪还在思考说服他的方法,黎庭又道:“你到底让我回去干什么?”
听了这话,沈凌雪不自觉向四周看看,明明这房子里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了。随后她转回头来,仰头看着黎庭。黎庭已经是忍耐到极限的表情,她这才压低声音,说:“小知他不是有先天遗传病吗,最近在学校,好像经常生病。我也不是咒他,只不过……你看,他妈就是因为这个去世的。你该回去跟你爸培养一下感情,万一,如果有个万一呢……你说是不是?”
黎庭一瞬间甩开她的手站起来,没有沟通余地了,大步流星往她的房间走。沈凌雪急得跺了跺脚,跟着跑上去,便见黎庭面无表情把她的行李箱拉出来。
沈凌雪一时恼了:“阿庭,你做什么?”
“你该走了。”黎庭说,“我不会回去的。”
家长被儿子赶,无疑是丢面子的。沈凌雪蹙眉,忍不住训他:“我还不都是替你着想为了你好?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我是你妈,这个房子还是我的!”
黎庭收了手,俯视着她。母子俩僵持片刻,黎庭说:“行,那我走。”
第52章
沈凌雪刚被他驳了面子,一时也在气头上,听他这么一顶嘴,瞪了眼,指着门道:“有种你就给我走!”
黎庭刚回来还没几分钟,衣服没换鞋子没脱,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沈凌雪没追,气哼哼地摔了点东西。黎庭关上门,把她的声音全部隔绝在里头。
小区内亮着路灯,明亮,又泛着一层朦胧光晕。黎庭大步走出来,同时,一个加班回来的西装男人匆匆从他身边走过,手里还在打着电话,隐约能听见他语速很快地说“老婆我快到家了”。
黎庭回头。男人已经走到电梯前了,似乎很急地原地踏着步,但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他突然很想见向阳。
黎庭的脚步忽然快了起来,步过一盏又一盏高高路灯,灯光将他影子拉在身后,拉长,到了新的灯下,又骤然缩短,再度重复这一过程。他板着脸,呼吸也变得急促了,等站在路边,他要伸手拦车了,才又止住。
他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将它收回来。他像一尊雕像在路边立了许久,用手机给向阳打了个电话。
“怎么啦?”向阳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电话杂音内有写字的沙沙声。
黎庭问:“你在做什么?”
向阳道:“刚刚,我爸,回来了。”他呼了呼气,“差点又,被打,现在在,补作业。”
向阳今晚花了一节课的时间给付思博写信,作业落下了,只能够等到回家补完,分开前黎庭提了提他的包,好重一个,放下去时几乎把向阳小小的肩膀都压垮了。而向阳背着它,却还脚步轻快,边走边回头跟他挥手说拜拜。
夜风之中,黎庭的手渐失温度。他垂下眼帘,说了声“嗯”,之后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向阳停了好一会儿,好奇地问:“有什么,要说的?”
黎庭道:“想听你的声音。”
他站在路灯下,看着自己的影子,它缩成很短很小的一团,匍匐在地面上。比起他的高大表象,地上那个被灯照得无从遁形的影子似乎才是他的本质。
黎庭有点儿移不开眼,听着向阳在耳边絮絮叨叨说:“阿姨,是不是,明天,就走啦?那我,明天就去,你家,想听就,听个够。”他停了停,又纠正道,“不对,明天早上,就可以,随便听了。”
“我现在就想听。”
“但是我爸,没喝酒。”向阳小声说,“不能聊,太久的。我等会,给你,发短信?”
黎庭静默半晌,还是说“嗯”。
可能是自说自话的本领太高,向阳不面对面的时候很难察觉到交谈者的情绪。他和说自己白天和江采交换了手机号码,江采明天可以给他带付思博的新消息,还有想起来向乾今晚进门时差点被自己绊了个狗吃屎,姿势太好笑了,边说还边小声地笑。黎庭不打断地听着,配合他笑两声,向阳听到就满足了,也没细究这是真的假的。
待到电话结束了,黎庭才收了手。他的手已然凉透,秋天好像刚来就被早冬赶走了。在这儿站了太久,保安已经想过来问他有什么事了,而他回头一望,他住的那栋楼被遮在层层高楼后,他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