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的男人都喜欢在家人面前装得顶天立地,无所不能,无论如何在家庭中的地位必须是最高的。向乾更是这样。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工人,做了十多年,仍然在底层,属于大男人的尊严从社会中无处寻得,只好从家庭中补全,以此得到虚假的满足感。
以前就有过一次,他骗向阳说自己升职了。向阳那时候在附近的菜市场给卖鱼的一个邻居帮忙,正好离工厂近。某一天突然下了雨,邻居大叔给他雨伞回家,他愣兮兮地就去了工厂。
对着向乾的同事,他结结巴巴报说要找车间副主管,很是艰难地解释了一通。最后向乾的同事大笑起来,迟迟赶到的向乾黑了脸,拎他回家就打了一顿。
好心的雨中送伞没得到嘉赏,反而是胖揍,向阳从此记了仇,也记住了向乾就是没本事又死要面子。
向阳怎么想都是这个原因,分析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只不过他说话困难,虽然经过锻炼已经学会了怎样断句,说话不会打结,但几个字一停的讲述方式还是让人听得心急。
付思博听到一半就没什么耐心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偏偏向阳说话不喜欢被打断,偏要继续。付思博劝不了他,就撑着下巴,左耳进右耳出。
反而是黎庭说:“可以了。”
向阳:“啊?”
黎庭脸色不怎么好看,只道:“别说了。”
他的话最有效,向阳眨眨眼睛闭了嘴,仿佛刚刚什么都没说过一样,自觉地接着吃饭。付思博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移动,遗憾地摇摇头:“好歹我也算是个校霸,怎么在你们这儿说话就这么不管用呢?”
向阳和黎庭中午吃饭的固定组合被打破了,有时候会再加一个付思博。
期中考过后,一直和付思博同出同入的江采不再需要他,付思博身边的人就换成了别的同学,有男有女,女生居多。男生看来看去就一两个,关系一般,而女生基本都目的明确,有时候过于缠人,付思博就会改拿他们两个做挡箭牌。
毕竟是一起打过架的人,对向阳来说,这已经无异于是过命的交情了,一块儿吃午饭相当正常。
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凭什么说话管用。向阳腹诽一句。
男朋友。
想到这三个字向阳思想又跑偏,心里头美得冒泡。他开始剥面前剩下的半盆虾,剥好一只丢黎庭碗里,再好一只丢自己嘴里,动作顺畅流利。付思博看着他的手,连着剥了四只了,也没有往自己这儿分一只的意思。
付思博享受不到服务待遇,只能够叹着气自己动手。
向阳也不知道他叹什么气,满腹疑问。黎庭淡定地夹起一只虾蘸了蘸料,喂到他口中。
饭后向阳洗手,付思博也跟着一块儿去。饭店给客人洗手的水龙头只有一个,得分先来后到,这点儿空隙付思博也闲不下来。
他手指头无聊地动,没话找话:“我怎么就没这么听话的一个跟班啊。”
向阳瞪他:“不是,跟班!”
付思博当然知道他们关系好,但逗还是要逗的,说:“又给补习又给跑腿,吃饭还帮剥虾,说一不敢说二,这不是跟班是什么。”
是男朋友!
——这理由当然不能说。向阳找了别的反击点:“谁会帮,跟班,打人啊?”
付思博耸肩:“他会帮你打你爸我也吓了一跳,不过也不是很意外吧。”
向阳:“啊?”
他的手上泡沫冲掉了,位置换人。向阳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又卖起关子,不说了。向阳一时愤怒,胆大包天,威胁要用他衣服擦手。
付思博瞥他:“我猜他是身有同感,刚才不让你接着说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可能听着心烦。你没见过他哥吧?见过就知道了。”
第36章
向阳对黎庭对家人一无所知。黎庭从来不提起,他也就不问。
付思博突然提起,向阳才发现这一点。他扯住付思博的衣服,急问:“他哥哥,怎么了?”
“啪”。付思博拍开他的手:“都告诉你了你还拿我衣服擦手?”
这又不是擦手。向阳憋红了脸,但也没空和他计较。
付思博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也就见过他哥几次,那人还挺有名的,叫……叫什么来着我忘了。”他往手上倒了一点点洗洁精,抹开搓出泡沫,“他哥大他两岁应该,初三的时候还参加过全国竞赛,学校拉横幅表扬了一个月。”
向阳皱起眉头:“难,难道因为,哥哥太,厉害,所以他,有,心理阴影?”
付思博啼笑皆非:“你想什么呢!”
还不是他没说重点!向阳又催促地扯了扯,付思博才接着说:“黎庭初一的时候就比现在的我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