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本来没多少人知道,至少学生都不该知道,但大一刚开学时,就有大二大三的学长来跟他献殷勤,部分老师对他的态度也明显不同,校内八卦扒来扒去,终于传出小道消息,说他家底深厚,是某个大家族的小少爷。
这料假得很,解释起来却也相当麻烦,他索性不去理会,该上课上课,该训练训练,上半学期期末考试综合排名挤进了全院前五,加之平时从未显露任何少爷脾性,八卦才悄悄淡了下去。虽然一直有人说他家里有钱,但对他的评价却早就从“纨绔关系户”变成了“优秀上进富家子”。
顾叶更做的事是为他好,他明白,却不太愿意领这个情。
军医大是老早就定好的目标,但若按本心,他并不想成为医生。选择军医大,只是折中之法。
小时候他最想当的是飞行员,给父母说过,也给周围的伙伴说过,但失去双亲,并与荣钧相依为命后,他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荣钧受过很重的伤,早几年身体非常不好,两人住在破旧的小楼里,每次去医院都得排一整夜的号,还不一定能看上。那时他跟荣钧说——哥,你坚强一些,等我以后当了医生,我们就再也不用半夜来排队了。
荣钧想不了太多,不知道他放弃了自己的理想,两年前他站在军医大门口,驻足良久,才隐隐察觉到些许失落。荣钧看病的难处在顾叶更出现后迎刃而解,顾家有钱有势,别说看病拿号这种小事,就是给荣钧划个医疗团队24小时陪护也不过顾叶更一句话的事,他学不学医,当不当医生倒是无关痛痒了。
对顾叶更,他自是感激的。这两年荣钧恢复得很好,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不得不承认,这是顾先生的功劳。但自私一点讲,他不喜欢顾叶更,确切来说,他不喜欢所有企图接近荣钧的人。荣钧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那些黑暗里的日子,没有荣钧,他不一定能长大,没有他,荣钧说不定根本活不下来。那种没有血缘关系的陪伴与支撑,他认为没有任何人能够感同身受。
那是仅存在于他与荣钧之间的牵绊。
而顾叶更却把荣钧从他身边带走了,高三时的一个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荣钧最需要的人,荣钧也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哥哥,这种认知令他坠入看不到底的深渊,他听见呼啸刺耳的风声,那一刻,他只觉周身发冷。
好在他并非喜怒外露的人,更不是不通情理,明白自己对顾叶更的敌意源自对荣钧的占有欲保护欲,而那敌意多少有些嫉妒成分。
类似的敌意最初却不是在面对顾叶更时产生。
比顾叶更更早接近荣钧的是萧栩。
想到这个名字,柏尹手指一动,一串长长的烟灰飘落下来。他垂眸一看,烟已经快燃到底了。
摁灭,打火,吞云吐雾,一系列不假思索的动作后,他才察觉到,自己连着抽了第二根。
这种情况极少出现,他向来有自控力,即便是最疲惫的时候,也只是抽一根醒醒神。但最近——准确来说,是从仲城回来之后,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正在渐渐坍塌。
其一,是抽烟的频率越来越高;其二,是做正事时走神的次数渐多;其三,是总是在自渎时想起某个人的脸。
一旦想起萧栩,内心就会烦躁,并非焦虑到影响情绪,但终归会卡那么一下。
以前对萧栩绝没有诸如此类的不安,他曾经把萧栩划在顾叶更那一拨里,认为他们都是对荣钧意有所图的人。毕竟顾叶更出现得蹊跷,突然跑来自称是荣钧过去的朋友,而萧栩更奇怪,因为荣钧帮忙打死了家里一只大蜘蛛,就赶着凑着要给荣钧介绍“轻松”的工作,还时常开着价格不菲的跑车招招摇摇地出现在荣钧面前。
那时柏尹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荣钧的33岁生日宴上,与这个看到蜘蛛就大呼小叫的少爷干出酒后乱性的荒唐事。
萧栩在浴室里反问:“你说呢?”
那语气太过轻挑,令他十分不快。他愿意郑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向萧栩道歉,萧栩说不要告诉第三人,他也愿意保密。而萧栩关了水,裹着浴袍光着脚丫子走出来,却只是挑眉笑了笑,说:“瞧你这脸黑得,难道你认为我和你一样,还是个处男不成?成年人打个炮多正常,乖啊,别想东想西了。你也进去冲冲吧,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和朋友约了个局,今天没空送你去车站了,过阵子去骁城看你。”
萧栩28岁,又是萧家最受宠的少爷,柏尹不会天真到认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此前未经情事。但萧栩的态度让他有些反胃,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事后静下心来想,才有些难堪地意识到,大约是男人的那点可笑的自尊在作祟——你身经百战,无所谓酒后乱性,我却是如假包换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