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莞尔,转身回了书房。
萧少爷就是这样,明明给别人添了麻烦,还要摆出一副关心人的架势。他有时很烦他这点,心情好的时候又觉得有点好玩。
锅里的面险些涌出来,柏尹连忙将火关小,拿筷子时无意识地做了个夹烟的动作,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又想起萧栩了。
少了配料的面说不上美味,他煮多了,剩下小半只能倒掉。
那天也给萧栩煮多了,不是高估了萧栩的战斗力,是按正常分量煮的话,会剩出一小把,于是干脆全部煮了。
萧栩吃东西挑得要死,吃不完一定也倒掉了。
他提醒自己别老是想萧栩,但显然提醒不管用,该想还是会想。
洗完澡出来,他将高中的球衣当睡衣穿,坐在阳台边抽烟,回头就看到墙角的白色粉笔痕迹。
那是荣钧画上去的。
至于为什么要画,就又跟萧栩有关了。
他扶住额头,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简直要命。
萧少爷怕蜘蛛,当年来做客,饭后扔了折叠桌,惊慌失措冲进厨房说客厅里有蜘蛛。他拿了卫生纸去包,第一下没包住,第二下用力过猛,将蜘蛛摁死在墙壁上,留下一个脏兮兮的痕迹。荣钧第二天就找来粉笔把那印迹涂了,说免得萧栩下次来看到了害怕。
他嗤之以鼻,丝毫不想再与那胆小如鼠的金贵少爷有任何交集。
但人生太复杂,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认真思考的话,自己与萧栩之间,即便在那个夜晚之前,似乎也没有过去想的那么简单。
萧栩最初给他的印象差极了,矫情造作,以自我为中心,胆小还蠢,没有任何可取之处。荣钧被送去医院那天,他既自责,又恨极萧栩,两次将萧栩推倒在地,他以为萧栩会怒不可遏,跳起来与他挥拳头,骂“你就没错?你这么有能耐,为什么保护不了钧哥?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冲去楼上?”
他希望有人骂他,这样他或许会好受一点,但没有。顾叶更没有,摔出一身泥的萧栩也没有。几日后他才知道萧栩着凉感冒,一半是他的原因。
萧栩好像很少生气,也许是教养好,也许是心大。推倒和骂“滚”的事他没跟萧栩道歉,萧栩后来一次都没提过,居然还主动借房子给他住。那时他还不太能接受荣钧与顾叶更在一起了,每天回家都觉得窒息,却又不能直白地跟荣钧说。萧栩的提议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实在是帮了他大忙,他心里感激,萧栩想来吃饭,他亦从不拒绝。
萧栩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说他做菜好吃的人。
他没跟专业厨师学过,都是自己瞎摸索的,以前在家做饭,他一个口味,荣钧一个口味,互相嫌弃,念大学之后没做过菜,大一出去野炊,烤的鸡腿被女同学吐槽有股怪味儿。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菜到底好不好吃。
但萧栩馋兮兮的模样又不像是装的。萧少爷没必要跟他装,故意逗他开心,大约是真的觉得好吃。
“怪味”相投,也是种缘分。
半同居的那几个月过得挺舒心,高三需要安静的环境,但家里长期没个可说话的人也不行,萧栩隔三差五来一趟,正好填上这个空缺。他吃得惯学校的菜,回家自己做菜只是忙里偷闲,换换心情,一周最多做两次。但被萧栩发现之后,他做菜的频率高了起来。
被人肯定,被人期待,到底是件令心情愉悦的事。
愉悦到可以忍受萧栩的各种少爷病。
萧栩在家时,经常将客厅和卧室弄得乱七八糟。萧栩走了,残局全得他收拾,连被子都是他叠。
萧栩嘴上说“你是高三生,我搭着你吃”,却接连点了好几次菜。
对,萧栩经常将“你是高三生”挂在嘴边,总说“我不能打搅你”,却老干打搅他的事,比如大晚上打电话来说家里有蜘蛛。
那次他很无语,萧栩住的地方在城西,而他在城东,隔了十几公里,他就算想帮忙,大半夜打车过去,蜘蛛也早跑了。
萧栩好像哭了,记不清了,他一时心软,让萧栩过来,萧栩就真来了。
那时他头一次生出些许冲动,想要保护这个怂得可笑的笨蛋少爷。
“对他好一点。”心里一个声音说:“他也帮助过你。”
如果不是那次被耍了,他想,自己与萧栩的关系也许会比现在好很多。
萧栩非要吃干锅鳝鱼,他确实不会,架不住萧栩的磨,才勉强答应下来。结果费尽心思做好,萧栩却说不来了。
还不是直接跟他说的。
那天萧栩迟迟未到,电话无人接听,消息也不回,他有些担心,情急之下给荣钧打去电话,不久后荣钧说,萧栩在加班,来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