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又身体如过电一般。
明霄记得的那个小孩儿,就是他。
明霄接着说:“有次他又被欺负了,我救了他,和他一起被丢进黑屋里关起来。我问他为什么被欺负了装作没事,还撒谎说自己没被欺负、不痛。你猜他怎么说?”
辰又嘴角轻轻颤动,“他……怎么说?”
“他说如果告诉我,我跑去跟那些人打架,就又会受伤。”明霄的声音变得很远,如飘过一条往事的河,“所以他才骗我,说自己没有事。”
明霄停了几秒,又道:“这小孩儿对我撒的谎,是我听过的最温柔的谎言。”
辰又在黑暗中睁大了眼。
他不敢相信,那个被关在黑屋里的夜晚,他记住了那个关于小神仙的誓言,而明霄记住的,却是他那句无关痛痒的解释。
连他自己都快忘记的话,竟然一直留在明霄心底。
眼眶发热,眼泪无声地落下。
明霄终于察觉到他的颤栗,哑然道:“辰又?你怎么了?”
辰又深深呼吸,再也按捺不住,紧紧拥住明霄。
“你……”
“霄霄哥。”辰又埋在明霄肩头,“那个欺骗你的小孩,就是我。”
第34章
明霄扶着辰又的背,懵了,“你说什么?”
肩上有了湿意,睡衣被辰又的眼泪浸润。明霄撑起身来,打开床头灯,一眼就看到辰又通红的眼。
还有那双眼中,自己的倒影。
“你说什么?”明霄重复道。
辰又垂下眼眸,双手握成拳头,声音低沉如祷告:“霄哥,你刚才说了,如果是善意的谎言,你可能会生气,但不会永远不想见到那个撒谎的人。”
明霄紧皱眉头,双唇抿成一条线,定然地看着辰又,半晌才道:“你说你是那个小孩?你在国学院待过?”
辰又轻轻点头,嗓音沙哑:“霄霄哥,我就是那个被你保护的小孩。”
明霄一阵晕眩,根本想不到时隔十年,还能见到同在国学院遭罪的同伴。
更没想到,这个同伴居然是辰又——他23年的人生里,唯一一个让他了解到心动是什么滋味的人。
怎么会这么巧?
怎么会毫无察觉?
竟然不知,新识是故交。
“你……”明霄伸出手,很轻地抬起辰又的下巴。辰又抬眼看他,四目相对时,他分明感到有电流从心脏上匆匆淌过。
“我以为你完全不记得我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对你撒过的谎。”辰又捧着明霄的手,将脸颊靠了上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本能地、疯狂地想要亲近这个肖想了太久的人。
“霄霄哥,我是顾佑臣。”
明霄微张着嘴,呼吸渐渐急促。除了苏锐——那个最可怜的孩子,他谁的名字也记不得了,但“顾佑臣”三个字却像一把打开记忆闸门的钥匙,转动着锁眼,又像一双灵巧的手,温柔地驱散层层叠叠的迷雾。
对这个名字,他不会主动记起,但若是有人提到,那种久违的感觉却那样熟悉。
怎么可能不熟悉?在国学院熬到最后的每一个人,都曾经是一叶孤舟上,相依过活的苦命人。
明霄脑海里依稀出现了一个矮小瘦弱的小男孩,小男孩长什么样,他实在是记不得了,那孩子总是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时常他一转身,一回头,就能看到对方小小的身影。
记忆仿佛清晰了一点,明霄听见小男孩抽抽搭搭地哭,不是因为又被教官揍了,而是看见他受了伤。
明霄鼻腔一酸,往事带着国学院的腐臭与小孩们压得极低的笑声冲撞而来,令他既愤怒又无奈,既感伤又怀念。
很奇怪,竟然会有怀念这种情绪。
怀念的是什么?是恶毒中如嫩芽一般的善意?是绝望中轻得微不可闻的笑声?还是弱小却勇敢的自己?
或许都是。
辰又想碰一碰明霄,却不敢。明霄面上的平静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明霄说着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也在国学院待过?”
“我一直都知道。”辰又说。
明霄眸光深敛,欲言又止地看着辰又。
“霄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辰又道:“求你,在听完之后不要赶我走。如果你很生气,打我骂我都行,但请你——慢慢原谅我。”
明霄心里乱极了,“到底什么事?”
“今天你去找了念涵,说要拒绝一切资源。”辰又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