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戏(166)
秦徐左闪右避,但军卡的灵活性明显不如吉普,子弹砸在车体上的声响尖锐刺耳,每一下都像击打在人的神经上。
秦徐心脏狂跳,肾上腺素猛飙,竟然将告别加米尔时的恐惧冲刷得一干二净。他双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微光瞄准具中的视野突然变得明显清晰。他的食指稳稳扣在扳机上,在瞄准一个白影头部的瞬间,扳机一压到底。
子弹穿透吉普的窗玻璃,一枪爆头。
接着是第二枪,第三枪,第四枪……
因为白天要放马、要巡逻,时不时还要帮战友们干其他事,他去靶场练习射击的时候往往已是夜幕降临。
各种射击中,他最擅长的就是夜间微光狙击!
那一个个黑夜里,加米尔在靶场上来回奔跑,将大量LED灯泡挂在目标靶上。
起初,他连200米处的目标都打不掉,因为灯光发散非常厉害,也因为夜间长时间盯着发光物看对眼睛的消耗极大。
但尹天跟他说,大多数实战都在夜晚进行,如果能掌握微光狙击,他离特种兵就近了一步。
就为这句话,他将自己往死里练,每次从靶场回来,眼睛都止不住地流泪,加米尔生怕他有一天会瞎掉,缠着他滴眼药水。
日复一日,他已经能用狙击步枪轻而易举地完成800米微光精度射击。
再次扣向扳机,子弹射向吉普的右后轮,车身向左翻滚而去,他看准时机,一枪射向驾驶员的头颅。
他用力握了握拳头,正想继续追击另一辆吉普,却发现狙击步枪里子弹不够了。
每次接送军马时,他与力克都会带上自动步枪与狙击步枪,但因为瓦汗边防站通往喀巴尔反恐大营的路上从来没出过事,所以带枪其实只是一种例行举动。
换言之,枪带着,子弹却不一定充足。
意识到子弹几乎耗尽时,一种巨大的恐惧顿时拔地而起。
秦徐喘着粗气,踩在油门上的脚也松了下来。
一个没有子弹的枪手,与书生没有分别!
他脑子高速转动,本想下车去吉普里取弹药,但时间来不及,另一辆吉普正开足马力向前飞奔,一旦他因为取弹药而耽误时间,吉普就可能彻底离开他的追击范围。而前方20多公里处有一座牧民的村落,如果不能赶在吉普闯入村落之前完成狙杀,整个村子的牧民都没有活路。
秦徐用力抓着头发,突然眼角一张,一个疯狂的念头窜入脑中。
他捂着胸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种想法,可短短几秒间,这冲动已经根深蒂固!
他眼眶通红,鼻腔也微微发酸。一脚踩向油门时,他听见自己轻轻喊了喊韩孟的名字。
“对不起,韩孟。”
为了阻止恐怖分子,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驾驶军卡撞击吉普。
吉普里有从边防站抢出的炸药,一旦撞击发生,双方都会被爆炸吞噬。
他已经没有时间思索太多,刚才与后一辆吉普的枪战已经耗费了大量时间,此时他只能全速追击,试图与抢走弹药的恐怖分子同归于尽。
寒风穿过破碎的车窗,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脸上。
他紧咬着后槽牙,不顾一切地向前奔驰。
他什么都不敢想。
不敢想家人、朋友、战友,更不敢想韩孟,他害怕自己会胆怯,害怕自己会中途踩刹车。
可是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说:枪械库遭袭又不是你的错,春节放松警惕是领导的责任,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过错牺牲自己?
他疯狂地摇头,但那声音还在继续:秦徐,你停下来,你搞清楚,你本来就不该属于瓦汗边防站!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干掉一辆吉普已经很了不起了,没人会指责你放过了另一辆,就算被抢走的子弹真会打在普通百姓身上,也不是你的错,你已经救了一半的人,赶快停下!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剧烈颤抖,整个身子也如同筛糠一样,但是踩着油门的脚却没有一丝放松。
因为他知道,一旦放松,一切都完了。
那个声音又说:秦徐,你逞什么英雄?
他却自语道:“不是逞英雄,是做一个军人应该做的事!”
终于,吉普出现在视野中,此时离村庄已经不足5公里,秦徐只觉血液已经燃了起来,耳边的风声如同战歌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怒视着吉普——那是即将吞噬他的死神,但身上的军装却给了他绝不回头的力量。
他没有听见,此时空中已经传来了武装直升机的旋翼声响。
就在他离吉普还有500米时,一枚红箭反坦克导弹破空而出,直刺飞奔着的吉普。
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军卡上的所有玻璃,秦徐还未来得及踩刹车,军卡就向右侧翻。他牢牢地护住头部,哑然地看着前方滔天的火光,耳鸣取代了世界上的一切声响,头痛得几乎炸裂,紧绷了几十分钟的身子顿时松懈下来,恐惧这才取代疯狂的勇气,呼啸着浸入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