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课堂上的朗诵,也不是许多进步青年聚集在一起慷慨激昂的喊口号,许白觉得如果自己把握不好那个度,电影上映的时候,观众就会在电影院里情不自禁地发出笑声。
不,等不到电影上映,姚章就会把他劈了的。
“不不不,你不能这样,你听我的——我,不过是一朵花。应该要这样,你这个语气要更淡然一点。花这个字,不要重音,你想像一下……”姚章一直秉持着他对每一个画面、每一句台词的苛求,现场收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许白连连点头,然后就一个人跑到花园的角落里去琢磨了。围墙挡住了他的身影,但那声音却仍顺着风传到傅西棠耳中。
泰戈尔。
傅西棠记得这两句诗,活太久了,你总有许多空余时间需要打发,看书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他又重新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在书页的边角上找到了已经有些模糊了的批注。
批注是用蓝色墨水写的,一笔一画都写得很认真,但看起来手劲不足,还有点幼稚,一看就是小学生的字体。
他会对文章的一些细节处提出疑问,也会用荡漾的波浪线把他觉得写得特别好的句子划出来,旁边还画一颗小心心。
一颗小心心,两颗小心心……这是第十二颗小心心,少年时的许白一定是个充满爱的小朋友。
傅西棠提起笔,继续在蓝色的批注旁写着什么。
这一天下午许白念了一下午的诗,ng百试不慡,下班的时候觉得喉咙都有点不舒服。姜生第一时间去给他买了胖大海让他泡着喝,可这玩意儿的味道实在不咋地。
然后,许白刚回到隔壁,阿烟就端着碗迎上来,“哝,冰糖雪梨。”
许白有些些惊讶,随即想到隔壁的声音可能是传到这边来了。他注意到手中的碗似乎是荷和轩的样式,心中了然。
“今晚又吃荷和轩吗?”许白问。
“是啊。”阿烟摊手:“我有点怀念我家的厨子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阿烟满嘴跑火车,许白起初很怀疑那个迷路在太平洋的厨子到底存不存在。可在这里住了几天后他发现,他们确实需要一个厨子。
国外可没有荷和轩,如果没有厨子,傅先生难不成天天做饭?这简直不可想象。
许白端着碗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说:“你不是说他爱上了一只海怪吗?什么海怪?是美人鱼吗?”
长这么大,许白还没有见过几只外国妖,妖生不够完整啊。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国外就三种妖——美人鱼、吸血鬼和狼人。
“屁的美人鱼,就是鲛,老子还变成泡沫呢。”阿烟老气横秋地翻了个白眼。
“那现在还有鲛吗?”许白好奇。
阿烟摇摇头,“没有啦。以前北海公园那里有一只,是个满清贵族养的,水下有个大笼子你知道吗?像条船那么大、那——么宽阔的大笼子,做得特别漂亮……”
“阿烟。”忽然,背后传来傅西棠清冷的不含一丝烟火气的声音。
阿烟立刻闭紧嘴巴,朝许白眨了眨眼,不讲了。这些旧事,大抵都发生在许多年前,许白做为一只建国后才破壳的妖,自然是不知道的。而“旧事”二字,通常都会触及到一些敏感的话题。
许白他妈说过:一只没有过去没有秘密的老妖,不是傻就是痴,简称老年痴呆。
不要轻易窥探,好奇心会害死妖。
托她的福,许白很能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于是北海里像条船那么大的笼子,就成为了一个小小的cha曲,很快就随风而逝了。
可许白不知道的是,他自己的生活即将掀起大波澜。
北街10号开始陆续有访客上门,而这些拜访傅西棠的人里,十个里有九个都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妖怪,还剩下一个,就是又老又强大的妖怪。
而且这些妖怪都昼伏夜出的,各个都挑在晚上前来拜访。晚上的时候,许白恰好都在。
第一次来,是晚餐时间。
三个人刚坐到餐桌旁,人就来了。那看起来是个敦厚的中年人,左右手都提着礼物,进门先跟傅西棠规规矩矩地行个礼,很有点老派作风。
“先生还是跟当年一样呐,一点儿都没有变。”那人说着说着,眼眶都要红了。
许白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回避,傅西棠就让他坐下来一起吃晚饭。席间,许白听着他们的交谈,大约捋清楚了他们的关系。
这老妖是个裁fèng,以前专门帮傅家裁衣裳的。
他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以前的事情,许白专心当一个听众,绝不多话。让许白惊讶的是,这位姓李的裁fèng带的礼物里,不光有阿烟的,还有许白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