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棠哪能察觉不到有人在楼上看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这里唯一的那位客人。他从不做让客人觉得尴尬的事,于是他什么都没做,慢条斯理地浇完水,慢条斯理地将水壶放回原位,然后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手,抬头说:“下来吃早饭了。”
阿烟欢呼一声,忙招呼许白一起下去。
许白却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反复地想——他没看到我在看他吧,没有吧?没有吧?
尽管怀着这样的疑问,时不时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但对于许白来说,北街10号的生活显得宁静安好——如果阿烟不搞什么幺蛾子的话。
几天过后,许白已经完全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并且具备了做米虫的优秀潜质。
在隔壁上班的感觉真是太棒了,过个小铁门就能回家。而且傅先生非常大方地允许许白在家里吃午饭,这意味着许白不用吃剧组盒饭了。唯一让许白感到遗憾的是,傅先生并不常下厨,他们吃的大多是荷和轩送来的餐点,这也是许白第一次觉得荷和轩的厨子——简直弱爆了。
不过,许白最后还是婉拒了傅西棠中午留餐的好意,他不想在剧组搞特殊化。大家都吃盒饭,没道理他一个人在隔壁吃大餐。
八卦依旧在流淌。
对于隔壁神秘的大老板,剧组的大家时刻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可是大老板神秘得很,除了那天在铁门口惊鸿一瞥外,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许白也从不会把傅西棠挂在嘴边,于是八卦依旧八卦,好奇依旧好奇,剧组的整体气氛却很平和。
这天又是一个场夜戏,许白拍完回到隔壁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饿得饥肠辘辘。他能感觉到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唤他,那是来自二十世纪伟大发明之一的泡面的呼喊。
还没进屋时许白就抬头望了一眼二楼书房的方向——很好,灯已经暗了,傅先生应该已经睡下。
随后许白放轻脚步,拄着拐杖身残志坚地走进厨房,打开橱柜——阿烟偷偷屯的泡面还在,还是他最喜欢也是最经典的红烧牛ròu面,真棒。
烧水、煮面,许白做得顺手至极。作为一个只会溜溜狗、喂喂麻雀,闲来读几本无用书的宅男,泡面是最佳的伙伴。
许白倚在料理台上等面熟,指尖轻轻敲打着大理石的台面,嘴里轻轻哼着小调,心情甚好。几分钟后,面熟了,许白凑上去闻面的香味,嘴角微微勾起。
可问题来了。
他现在是个瘸腿,别说端着面碗上桌,就是把面从锅子里倒出来,可能都有点麻烦。想了两秒,许白嫌麻烦,干脆端着锅坐在了地上,把锅放在地上吃。
没有什么事能难倒许白,从来没有。
奇妙的是,许白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恰好在窗户投下的阴影里。窗子的框将他包围里面,中间是如水般的月光。刚才许白只开了一盏小灯,此刻小灯的暖黄的光与月光恰好接轨,各占一半,几条爬山虎的藤在中间蜿蜒,像是什么玄妙的图案,美极了。
如果现在有个相机就好了。
许白退而求其次,拿出手机找好角度,咔咔咔三连拍,然后挑了张意境最好的发了朋友圈。
克斯维尔的明天:【图片】奇妙的魔法阵的奥义。
冬眠之后的第一条朋友圈,引来了“叮叮叮”无数的点赞和回复。有人揶揄“文艺宅男”又上线了,也有人开玩笑说许白如果把这水平放在自拍上,现在肯定已经火爆全球了。
其实许白的摄影技术很好,只是不喜欢自拍。这与他本身的长相无关,跟角度有关。他是一只妖怪,在妖怪漫长的生命中,去观赏别人的悲欢离合、爱恨纠缠,从平凡的生活中汲取养分,是一件必须要学会的事情。也是许白觉得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但是被傅西棠发现他坐在厨房的地上吃面,就不太有意思了。
许白抬头看着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傅西棠,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锅,干笑道:“傅先生还没睡啊?”
傅西棠手里还抓着一本书,就是许白送给他的那本《一朵花》。他只是看书看得太久了,睡不着,所以干脆下来泡一杯咖啡,谁知道许白会坐在地上吃泡面。
傅西棠没有说话,这让许白忽然有些紧张,可他的面还没吃完呢。
这时,傅西棠忽然弯腰,向许白伸出了手。许白愣了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也没有躲。于是他就看到傅西棠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得几乎能看到他的喉结……然后傅西棠就从他的头发上摘下了一片花瓣,红色的,海棠花的花瓣。
他忽然想起来了,刚刚有场戏是在花丛里拍的,所以……他刚刚就一直头顶着那么片花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