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他说这些事,听着他说他曾遭受的“治疗手段”,终于明白,原来我经历的他都经历过,所以他格外懂我,格外心疼我。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到底有多疼有多绝望,他护着我,是希望至少我可以好好地走出去。
他在我身上,看见了他自己。
宋原西说:“其实这里死了好几个人了,都是十几岁的学生,前阵子有个女孩,他们用钱压下去了,我上次来的时候,他们……”
他停顿了一下,低下头,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我感觉到他在发抖,我轻声跟他说:“宋原西,没事。”
我用他安慰我的话来安慰他,他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跟我说:“虽然很不礼貌,但是我觉得周越死前被助教□□过,因为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我求求你们,一定要好好地查一查,不要放过那些人。”
我震惊地看向他,他说:“去年夏天,我的好朋友就是那样被折磨死了,我不知道这一次做这种事的是不是同一些人,但上次都有谁,我全都记得。还有……”
他抬起头,深呼吸,那位女警察走过来,眼睛通红地问他:“你说,还有什么?”
“我朋友叫韩鹤,是去年省理科高考状元,他死了之后,父母拿了这里给的钱,没有再追究,他没有自杀,他是被活活……欺负死的,我出去之后曾经去派出所报案,但是没有人理我。”
他紧盯着眼前的警察,停顿片刻,问:“你们会管我们吗?”
14
仿佛是一个世界在土崩瓦解,而我们被困在这个世界里的人,终于被外面的人看见了。
宋原西始终护着我,不让我多说,但他和2号床的孟一航站在了所有人最前面。
我突然觉得很羞愧,在不久前,我甚至因为宋原西不愿意站出来反抗而觉得有些生气,其实,他比我想象得更聪明更有担当。
当初在这里闹得满城风雨的我是一个莽夫,他原来一直都在等待时机。
是啊,我们被封闭在这里,没有任何接触外界的机会,想逃出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去死,可真的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意去死呢?
所以,过去的反抗才一再惨败,而我自己也显得格外好笑。
或许宋原西还是有些不敢轻易相信那些人,在面对警察时,他不让我说话,但实际上,他不用担心,他知道的比我知道的多太多。
他写了一张名单给那个警察,告诉他们这是欺负韩鹤的人。
我看见名单里有好多个熟悉的名字,突然明白为什么宋原西在这里,有时候他比我们过得要轻松一些,有些助教甚至忌惮他。
原来他们有把柄在他的手里。
我想起宋原西的话,上一次他出去后,因为韩鹤的事去报警,但没人理会,他没有证据,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双见证了罪恶的眼睛,可这些无济于事,他们以为他在扰乱公务。
没多久,他又被送了回来,而韩鹤,死得委屈又不甘。
在这里的将近两个月时间,宋原西是我唯一抓得住的稻草,我在很多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想着他的吻重新入睡,在很多个想自杀的瞬间想着他的脸他的话努力撑住又活了下来。
我从来不知道他在经历着什么样的煎熬,每天都面对着杀死自己朋友的凶手,他比我更痛苦。
在跟警察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宋原西越来越平静,可我越来越难过。
这个地方到底都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年轻可爱的人都死了,而杀死他们的刽子手还好好地活着?
警察说:“放心吧,这些事我们会去调查。”
宋原西盯着那个说话的警察看,我盯着他看。
我们被送回了宿舍,会去的时候我发现我妈来了。
周越的死闹得这个性向矫正中心终于被剥光了华丽的外衣,□□裸的以最真实的样子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媒体开始大肆报道,有些无良媒体趁机博眼球,竟然把矛头指向了同性恋,但也有追求正义和真实的媒体,他们和警方一起,一点一点刨开了这冰山掩盖之下的丑恶。
我妈是接到媒体电话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她很少上网,当然也不怎么看新闻,要不是媒体联系问她儿子是不是在这里,并且想采访她,她还不知道我这里已经“地震”了,或许,我趁机逃走她都不知道,我不回去找她,等两个月期限满了她来接我,就会发现,这里只剩下一片废墟。
但是她来了,可她什么都没说,一句我想听见的话都没说。
我们三个走进宿舍,我妈坐在我的床上,她手里拿着我平时上课必须带着、“犯错”之后被关进惩罚室必须背诵的“守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