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637)
他没法跟,便由姬洛去。
那东西二都相聚四十里,怪就怪在那车马也没有到旧都,而是在十里坡的林中消失不见。
到得第三晚,总算雨停,天阴有风。
冬瓜和姬洛收拾好家伙出门,快到十里坡时,冬瓜紧盯着马车,姬洛则伏地,仔细查看车辙印。
“有问题?”冬瓜回头看来。
“问题还很大,”姬洛思考时,顺手摘了路边长草,在食指上卷了卷,脸色一沉,“前两日轮印非常浅,今日却深了寸许,说明之前是空车,今夜车上有人。”
冬瓜挠了挠脑袋:“燕凤在车上!跟去看看!”
十里坡外有一个驿亭,荒废已久,蒿草足没双膝,其后有一湾曲水,水边遍地生着垂头菊和水杉,杉树有青有红有黄,暮秋时节最是葳蕤丰茂。
车刚过驿亭转入杉林小路,两旁水底忽然生出两把绊马索,马儿吃惊撅蹄,车夫从车辕滚落,那伏在水底的刺客使钩拉住车身,抽刀砍了上去。
“好家伙,我们也准备动手!”
冬瓜沉不住气,握刀伺机援助,姬洛却发力将他按住,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冷冷道:“不是。”
话音未落,另一侧方向又飞来一把银匕,从前往后洞穿整个车体。出乎意料的是,银光洞穿身后的水杉,却没带出半点飞溅的血花。
车里根本就没有人。
砍刀收势不及劈在车顶上,霎时间车架崩烂,木屑横飞,只见一团大花被子并着几个粗麻口袋滚落在地。
那几个黑衣刺客也知上当,立刻甫身入水,却被一张横来的宽大渔网罩住,另一侧的林中忽然亮起火把,带甲的兵士涌了出来,将车马团团围住。林中肃杀一片,刚才翻身走脱的车夫,此刻就站在那校尉身侧。
“拿下!”那戴着斗笠的车夫挥手,收网的人将刺客押上前来。校尉出剑,压着一人颈侧,喝问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自知无力回天,纷纷咬破口中毒丸,那校尉快步上前卸人下巴,却慢了一步,人死得那叫一个干干脆脆。姬洛看了一眼冬瓜,后者也觉得有些打脑壳:“训练有素,不像跟我们一道的。”
天下也不只千秋殿一处的人干脏活,达官贵人府里多半豢养着些专做龌龊事的,这些人反倒比冬瓜这类打散工的有模有样。
校尉挥手让人把尸首处理,自己对着那车夫顿首一拜,低声说了两句话,领着人往回走。车马是从燕府出的,那军官品阶不低,却对那车夫毕恭毕敬,再瞧不出长史大人的身份,他俩也便不用在道上混了。
瞧着人远去,冬瓜低头咬着拇指指甲,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杀燕凤的人都被逮了,我们的事儿算完了?但我这心里为何老七上八下定不住。”
姬洛跨过小道,拔下树上的银匕首扔给他:“哪有那么简单,这些人不是来杀燕凤的。”能调动禁军设伏,明显与王室有关,很有可能是燕凤的设计,秦代交战,没准很有些势力都盯着代王宫。
冬瓜接过看了一眼,若有所思:“我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那这么说,真正的杀手还在附近,不好,他们若有懈怠,半路岂非让人得手,我们得跟上去!”
两人奔着军队离开的方向,穿过水杉林,冬瓜在林中忽然打了个喷嚏,搓了搓鼻子,骂了一声:“怎么一股脂粉味儿!”
姬洛闻声不由驻足,目光从黑黢黢地四方掠过,就在这时,冬瓜忽然摘下腰间的□□,对着押送的人放了空弦示警,美其名曰,既然找不出人,不若先替他们打草惊蛇。
有了戒备,那队卫士成阵,将燕凤团团围在其中,一直到返回云中盛乐城。
冬瓜毫无章法的一手说不上极好极坏,但有一点姬洛可以确定,要杀燕凤的人绝不是一剑封喉,举世无双的高手——
起码他还不能单枪匹马突破一支训练有素的禁宫卫队。
当夜,燕凤随禁军统领入宫复命,至晨起点卯,始终未打道回府。姬洛和冬瓜等得心急火燎,但人没等到,却等来了石子岭的战报。
刘库仁兵败如山倒,秦军已越过战壕,直奔云中盛乐而来。代王病中惊坐,欲要戴甲着胄,亲自领兵,却被近臣劝下,一时间,两都之中流言四起,纷纷揣测代王将弃城而走,避祸阴山。
城中哗然,百姓不明所以,纷纷上街抢囤粮食,商铺歇业,连昔日最大的酒楼,如今也是往来萧条,冬瓜这个临时庖厨没什么生意,只能在门口石阶前蹲着,和姬洛掰着指头数日子。
就算是遭逢大事,外臣也无法在宫中久待,最多不出三天,而眼下,正是第三天。
燕凤深受宠信,代王必定会御赐车架,也许可以从九卿中掌管车舆马匹的太仆着手,当今太仆是独孤部的人,人没别的毛病,就是爱喝花酒,冬瓜这些天混迹坊间得来的消息总算派得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