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辜子传注意到他的视线，开口问道。

陈甯点点头。

“感觉怎么样？”可能是在房间里不便抽烟，辜子传的食指与中指下意识地搓动着，指间皮肤已经有些被焦油染色的痕迹了。

“挺好的。”陈甯把电脑还给辜子传，“我也看不出什么，那天随便说的几条没想到你真给写进去了。”

“我觉得你说的挺对。”辜子传望向陈甯，不知道想到什么，顿了顿才说：“其实我也有点惊讶，没想到你会为了个龙套准备到这种程度。”

陈甯愣了愣，随即却摇摇头，细白的手指扣在一起，慢慢地说：“其实……原来家里有我的一套《越洋》，都快翻烂了的。”

但你不会记得的。

辜子传似是怔了怔，随即露出个笑来，仿若自嘲一般，看得陈甯心头兀地一紧。他忙又开了口，找补似的，“没事的……我们原来，也很少聊这些。”

创作是孤独的，辜子传享受独自求索的过程。在他独自坐在书房里敲打思索的时候，陈甯在房子的另一处做什么、或是读些什么，都是不gān他事的。

二十年了，能说的渐渐也只剩些日常琐碎，背台词或者准备进组的时候话会多一些，人物这样塑造如何，我的解读对吗，但剩下来的时间，除了“今天小传想吃点什么呢”，他们所剩无几的jiāo流，也不过是chuáng笫之间的，“真骚松货大屁股”吧。

但陈甯原来没怨过辜子传这些，现在也不会加恨。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资质，远不是能与辜子传比肩的水平。他的确想过，如果自己更聪明一点，跟得上辜子传一点，他们大概是能走得更远的，但平心而论，拆散他们的，从来也不是这些不是吗。

是不够爱啊。

“要是别的，我也帮不上忙。”陈甯展开一个轻松的笑：“歪打正着，我恰好很喜欢《越洋》。你平时不看这些小说，又是第一次拍商业片，有些卡壳是自然的，但像今天这样，找到了感觉，接下来的剧本就不会写的那么艰难了。”

“但愿吧。”辜子传合上电脑：“我回去再看一遍，就该传给沈枢了。”

“好。”陈甯站起身，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聊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辜子传也站起来，凉台的风chuī进房间，chuī得陈甯的睡衣掀起，露出一截很白的腰，下意识一样，他伸手将那截衣摆捋了捋，掌间的皮肤与陈甯短暂相贴，却很快分开了。

“导演……”陈甯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吓了一跳，却看辜子传若无其事地拿起电脑，甚至还捎上了那瓶没喝一口的矿泉水，话到嘴边就生生转了弯，“以后要不……还是少抽点烟吧。”

“怎么？”辜子传行至玄关：“还管到导演头上了？”

“我……”陈甯张了张嘴：“这我哪儿敢啊……”他顿了顿，靠上身后的衣柜，无奈地吐出一句：“我就关心关心你，这也不行吗？”

“这算什么？”仿佛戳到什么痛点，辜子传突然嗤笑一声：“说得跟真的一样。”

“你……”陈甯被这句话噎得半天喘不上来气，刚想反驳回去，却看见辜子传一脸戾气，正对他怒目而视，被这么一盯，他便没骨气地心软了：“小传。”陈甯叹了口气，终于叫出这个名字：“你别这样……不管怎么说，我还当你是我弟弟……”

“弟弟……呵。”辜子传冷笑着打断了他，拉开房门，作势离开。

陈甯满心满眼都是无奈，刚想再说点什么，辜子传却忽然转身，死死盯住了他。

“你会想着弟弟高cháo吗？”

陈甯瞪大双眼，顿时无言以对，辜子传却不再看他，甩门离开。

嘭地一声巨响，陈甯腿一软，顺着衣柜门跌坐到地毯上。

这算是什么啊……他呜咽一声，把脸埋进膝盖，深深地叹了口气。

辜子传一趟造访，让陈甯本就不甚平静的内心又掀起无数波澜，他不可控制地回想辜子传的怒火与质问，却仍无法给自己一个明白。又是辗转反侧一夜，这一日却不得休息了，清晨六点，陈甯被闹钟吵醒，只得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片场上妆。

一夜过去，陈甯还在为昨日心焦，辜子传却仿佛丝毫未受影响。他换了个人一般，不仅剃了满脸乱糟糟的大胡子，甚至还拜托剧组的造型师替他理了个发。陈甯化好妆出来便看见辜子传穿着件紧身黑背心，翘着二郎腿坐在监视器前喝粥，见他出来，辜子传甚至还抬头冲他问了个好，问他早饭吃了没。

陈甯起得早，酒店早饭还没开，这会儿化完妆早就饥肠辘辘了，他本来想给沈枢发微信让人给自己带点吃的，谁知道辜子传一挥手就让一旁打杂的实习生给他拿了一份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