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媚大致猜到了沈陆嘉何以皱眉,在暗中发笑,这位沈总,还真是一位妙人。
好容易熬过了第一幕里漫长的王子成人礼舞会,到了第二幕。伍媚这才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舞台。
王子拿着弓箭在湖边狩猎天鹅。然后奥杰塔,也就是穿着洁白芭蕾舞裙的晏修明轻盈地旋转跳跃着出现了。慢板双人舞里,她那么纯洁,那么含羞带怯地看着王子,眼神几乎要让人心碎。即使此刻并不是该鼓掌致意的时候,台下还是爆发出一阵掌声。
看吧,人们永远都爱温柔无害的白天鹅。黑漆漆的厅堂内只有舞台上的一柱光,追逐着女主角。雪白的裙裾在强光下愈发白得刺目。伍媚从小就不喜欢白天鹅,别人看天鹅是纯洁的象征,她却觉得充满着□的污秽感。媚俗的长脖颈,丰腴肥美的ròu/身,难怪当年宙斯为斯巴达王廷达瑞俄斯之妻丽达的美貌倾倒时会变成天鹅与其苟合。
随着嘹亮的号角声,第三幕里黑天鹅终于出现了。晏修明换上了黑色芭蕾舞裙,头上戴着璀璨的王冠。她脸上的表情也一改第二幕的优柔温驯,变得骄矜魅惑。可是台下的沈陆嘉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在瞑色初遇伍媚时她跳得那支舞。这个女人,才当得上是媚骨天成。
伍媚没有心思看剧情,她在等着第三幕的重头戏——连续三十二圈的挥鞭转。当年她可以在不超过一条皮带圈出的范围里做完这个动作。现在她想要看看芭蕾舞公主能做到哪一步。
晏修明开始连续不断的轴转,黑色的裙旋出一个个完美的圆周。沈陆嘉惊奇地看着舞台上的女子。她的脚尖的移动范围没有超过直径五十厘米的圆。伍媚下意识地将手按在左膝盖上,眼神痛楚而绝望,她的腿,现在连一个最基本的划圆圈都做不了。手指不由发力,票根在她细白的手指里痛苦地蜷缩,最后变成皱巴巴的一团。
沈陆嘉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身侧铜版纸皱褶的声音。他稍稍转头便看见了声音的来源。即使光线非常不好,他还是感受到了伍媚眼睛里黑压压的痛苦。她在为什么而痛苦?她这样恣意妄为的女人也会为什么而痛苦吗?沈陆嘉头一次发现自己涌起了蓬勃的好奇心。
感受到沈陆嘉研判的目光,伍媚心中一惊,不着痕迹地把手移到他看不见的身侧,又恢复了一贯调笑的口吻:“沈总干嘛看我,我能比天鹅公主好看吗?”
她的眼神里还有一丝残余的被戳穿的恼怒和倔强,沈陆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顾看演出的礼节,开了口:“我不懂舞蹈,但是我觉得你上次跳的弗拉明戈很好。”
伍媚的心猛地一跳。沈陆嘉看出什么了吗?他这是在安慰她?不,她只会当做是一句客套话。捂住嘴笑了笑,“那我就谢谢沈总的夸奖了。”
两个人又继续看演出。
已经到了尾声。随着舞者的谢幕,剧场里所有的灯一时间全部亮起。伍媚忍不住伸手去抵挡那光。
舞台上的晏修明看见了沈陆嘉,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冯青萍早已经从后台走出来,手里抱着一大束的花。将花束往女儿怀里一塞,她愉快地说道,“花是陆嘉派人送的。”
有记者终于从安保人员里突出重围,扛着长枪短炮就要采访晏修明。
“晏小姐,我是蔺川都市报的记者。您今晚的演出真是美妙极了,您以后会考虑留在国内发展吗?”
“晏小姐,一人分饰两个差异很大的角色,压力大吗?”
……
冯青萍最烦这些记者,不过是些小角色,也配采访她女儿?
晏修明倒是难得的好脾气,朝记者们粲然一笑,“谢谢媒体朋友的赞誉,我跳了两个小时,让我休息一下,可好?”
女神一笑,男记者立刻缩回了采访话筒,举起相机,自发挑选着最美的角度捕捉了几张女神的倩影。冯青萍则护着女儿向后台走去。
沈陆嘉在心中赞一声好修养,出于礼貌,他也必须去后台一趟,做个交代。然而一回身,他惊异地发现伍媚已经不知道何时悄然离开了,空气中只依稀留下了鸦片的香味。
冯青萍正在点评女儿今晚的发挥水准:“白天鹅的舞蹈动作跳得很到位,肢体表现的柔美连贯;但是黑天鹅一段跳得还不够动感强烈,回去还要练,尤其是挥鞭转,移位还是嫌大……”
沈陆嘉恰好听见了这一番话,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凡俗妇人的晏伯母似乎对芭蕾舞非常之懂行。
“啊,陆嘉来了。”冯青萍拔高了声音。
“晏伯母,晏小姐。”沈陆嘉客气地一笑,“演出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