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被水面上粼粼的波光簇拥着,光彩照人,不可直视。
他忽然觉得心中升起一种深深的愧疚与不安来。
她觉得水有点冷,便一指对面的湖岸,问:“体力可以吗?能不能游到对面?”
他点一下头,说:“我在剑桥时,是赛艇队的。”
“好吧,估计你横渡英吉利海峡都没问题。”她说着,一个猛子扎下去,向着那边游过去,水面上只见一条细细的波纹,他正看着,她已经从十来米远处钻*面,兴高采烈地朝他招手:“喂,水质很好哦,下面有很多小鱼!”
看着她像孩子一样的神情,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也潜了下去。
水质果然很好,他们在水中,就像悬浮在一块透明的蓝色水晶之中。他睁开眼睛看水中的小鱼,它们却都簇拥在她的裙子旁边,鳞光点点,让她就像被无数星光点缀着一般。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层层叠叠的华丽裙角在碧蓝的水中像一朵白色的玫瑰花盛放,她白皙修长的小腿拍打着水时,花朵般的裙角和星光般的小鱼便随着水波缓缓流动,如梦如幻。
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砰的一声,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顺着他心口的血脉,涌向全身。
就像年少时,沉浸在自己的幻梦之中,没有任何忧愁与烦恼,自然,也没有算计与利用,欺骗与谎言。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拂过她水波中浮动的裙角,想要抓紧。
然而,他的眼前,忽然像幻影一样,闪过未艾的面容。
从十三岁开始,就知道要在一起的人,她在他身边,一天天长大,长成娇艳的玫瑰,绽放出最芬芳的花朵。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她流着眼泪,惊慌失措地抱着他的手臂,失控地颤声问:“希宣,希宣……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有办法的,现在他的面前,就是那个牺牲品。
他的手指没有收拢,任凭她的裙角,从自己的指尖滑过。他侧过头,默不作声地钻*面,向着彼岸游去。
浅夏诧异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晕紫色的天空,赶紧跟上他。
他们两人湿漉漉地从湖中爬起,浑身滴着水上岸。
程希宣虽然狼狈,但浅夏却更糟糕,她的高跟鞋早在狂奔时就被她自己甩掉了,现在只能赤脚跟着他一起走在湖边的鹅卵石上。
他看了看她,微微皱眉,虽然周围空无一人,但他还是脱下自己的外套,蒙在她的头上,低声说:“你的妆,好像不防水。”
她知道自己刚刚在水里那一阵扑腾,肯定早就已经洗掉了所有化妆了,赶紧接过他的西装外套,盖在自己的头上。
他又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浅夏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低声说:“我……自己走就好了。”
“你现在是未艾,我觉得我们还是表现得亲密一点比较好,你觉得呢?”他轻声问。
浅夏转了转被石头硌得生痛的脚板,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前。
他抱着她跋涉过荒芜的瞿麦花,天色已经晚了,风从他们身边经过,瞿麦花叶的声音,沙沙作响,香气幽微。
月亮从东边升起来了,光芒淡淡地照在他们身上。他们身上就像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银,带着银白色的光华。
浅夏在他的怀里,抓住一片站在他湿漉漉头发上的花瓣,拈到眼前看了看,忽然抬头对他笑道:“现在那个人要是过来追杀我们的话,我们必死无疑了吧。”
“也许吧。”他低头看了看她,然后低声说,“很抱歉……”
她等了很久,等他说出下面的话,可他停顿了许久,却依然没有说出自己抱歉什么。
浅夏松开手指,任由那片花瓣从自己的指尖飘落。
她朝他笑了笑,说:“没什么。”
他抱着她走出杂糙丛生的瞿麦花丛,她提起自己的裙角下地,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和他一起在湖边拦车。
天色已晚,湖这边又是靠山的路,没有什么车经过。他们站在湖边,水风阵阵,让浅夏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程希宣低声问:“你还好吧?”
她应了一声,抬头朝他笑一笑:“没事,我受训时,也曾经在零下十几度的地方,一个人跋涉几十公里,完全没事。”
他点点头,远处有车灯的光打过来,他伸手拦车,可这辆车非但不是出租车,而且还是一辆名车,浅夏在心里担忧起来,车上的人会不会担心他们身上的水弄脏了车内而不带他们一程?
谁知车子很干脆就停在了他们的身边,司机降下窗子,对着她大吼:“林浅夏,多日不见,你长进了嘛,居然可以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