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很心虚地问:“我是不是好麻烦?你是不是很烦我?”
“切,谁敢嫌我老婆麻烦,我敲断他的腿 — ”我爸很疑惑地问,“我不是你老公吗?怎么你还怕我看见你的狼狈像?你的狼狈像不是给我看的,是给谁看的?”
“谁都不给看。想在你心目中留个好印象嘛,当然只想把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你看 —- ”
“谈恋爱的时候有点顾虑还说得过去,现在都成了一家人了,还那么拘谨,岂不是活得艰难?”
“那你在我面前就一点不拘谨?”
“我拘谨什么?我吃喝拉撒,哪样避讳过你?”
“那是因为你吃喝拉撒都很潇洒嘛,有什么要避讳我的?”我妈开玩笑说,“其实你在我面前还是很拘谨的,至少我从来没听见你 —- 排过气。”
我爸好笑:“你看,你看,连用词都这么谨慎 ! 要不要我现在排个气你听听?”
我妈笑昏了:“怎么?你的气是召之即来的?”
“运气,运气,气是可以运来的嘛。”我爸担心地问,“你这么怕丑,待会 PUSH 的时候不会把我赶开吧?”
“我怎么舍得把你赶开?那是女人一生中最壮丽的时刻,想赶在这周生就是怕你看不见。不过如果我疼糊涂了,大声痛骂你,你可不要生气啊。我听说产妇疼急了,都是拿她们的老公开骂的。”
“你骂我,我才高兴。我就怕你疼时吐真言,骂的是别的什么人,那我就惨了。”
我妈捶我爸一拳:“好啊,你还有这种想法?”
我爸赶快声明:“这不是顺着你的话在说吗?老早就告诉过你了,以前以为你跟小昆结了婚的时候,就做好了当后爹的准备的,只要你愿意离婚再嫁,我保证跟小小昆们搞好关系。”
我妈开心了:“你这一张嘴呀,太会嚼了,捂半边都能把死人嚼活。待会我疼的时候,你记得多嚼点好听的,如果你能把我的肚子嚼得不疼了,就算你有本事。”
“我如果能把阵痛都嚼没了,我还教什么书?直接到医院代替 EPIDURAL 好了,肯定赚大发了。”我爸突然说,“我们把车挪到路边去吧,待会救护车来了,我好跟着一起去。”
我妈这才想起救护车的事,顺便也想起了叫救护车的原因:“糟了,跟你七讲八讲的,我又不想上厕所了。怎么办?打电话叫救护车别来了吧。”
“这么久了,救护车肯定早就开出来了。不管它,奢侈一回,过把坐救护车的瘾。”
黄米出生记(3):这才叫 pouring!
那救护车也真是怪,好像知道我妈叫它只是为了上厕所一样,完全不象电视上看见的那样,第一时间就风驰电掣地赶来。等救护车哇哇叫着终于来到我妈面前的时候,塞车情况已经快解除了。
我爸忿忿地说:“将近半小时了,这要是个心肌梗塞的主,还不呜乎哀哉了?这样的工作态度,告他 ! ”
我妈说:“算了吧,别人没告你谎报军情就不错了,你还告别人?”
“我怎么谎报军情?”
“你说 POURING ,可是现在已经 —- 没动静了。”
“当时是在 POURING 嘛。”
“当时也算不上 POURING—- ”
我爸拿出他的看家本领:“那不都是个定义问题吗?”
我妈交待说:“待会跟医院的人可不要这么耍嘴皮子啊,得罪了他们,该我们倒霉。”
两个 PARAMEDICS 跳下救护车,直奔我妈,一个奔上三路,开始听心跳什么的,另一个奔下三路,当仁不让地掀起我妈的裙子检查破水的情况,然后彼此咕噜了几句行话,就把我妈弄上了救护车,我爸也跟了上去。
我妈这一生还没坐过救护车,但在电视上倒是看了不少,她生怕 PARAMEDICS 会象电视上那样,拿个氧气罩子把她罩住,或者输液输血什么的。不过还好,那两个人什么都没做,连话都没怎么说。
我妈一路都是忐忑不安,总觉得是骗了救护车一把。不过我爸脸皮厚多了,完全没什么惭愧的样子,还两手握着我妈的一只手,神色凝重,很像电视上的什么场面,搞得我妈以为自己中了弹,生命垂危。
救护车呜哩哇啦地冲进医院,我妈直接就被推进产房去了,一进去就被换上了医院的袍子,然后就被五花大绑,身上七七八八地缠上了各种各样的管子,连在 MONITOR 一样的东西上。
有个医生为我妈内检了一下,说:“才开了一指,”然后拧起我妈换下的内裤,狐疑地说,“ the sanitary pad is almost dr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