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感觉是那样强烈,她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一下就飞到他身边去。不能跟他同c黄共枕,至少可以倚在他的窗台边,看他熟睡。
她想,“那个男人”特别爱《思乡曲》,可能是因为他思念他从前的那些家,思念那些他曾经爱过或者仍在爱着的女人以及她们的孩子。他的眼里常常有泪光,是因为他想念那些女人和孩子,但却不能跟她们在一起。他爱眼前的女人和孩子,他也爱那些他抛弃了的女人和孩子,但他永远只能跟其中的一部分在一起。他在这个世界上行走,把他的温柔洒向路途上遇到的女人,她们被他的外貌和温柔所迷惑,飞蛾扑火一般地投向他,他一一接受了,却把他的女人孩子弄到一个尴尬痛苦的境地。他自己也在这种尴尬境地中经受离别的痛苦,真是害人又害己。
她又想到JASON,他在很多地方跟“那个男人”相似,他帅,他有才华,他温柔,但他似乎很能控制自己,不会接受飞身扑来的蛾们。但他同样给他身边的女人带来痛苦,那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痛苦,爱极不可得的痛苦。
真不知哪种痛苦更痛苦。
正文 第 29 节
CAROL在这个假期里,还意想不到地拜访了另一个人,就是她的外婆。这是她有生一来第一次见外婆。妈妈对她说,外婆老了,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们去看看她吧,然后妈妈把外婆的故事讲给她听。
原来外婆出生于一个大地主家庭,很小就许给了邻村一个大地主的儿子,但外婆却爱上了在她家扛长工的外公,因为小伙子长得帅,用外婆的话说就是长得“四楞四正的”。外婆用了一点小姑娘的心计,就把外公的心勾走了。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使两人在一起,他们就商量逃走,跟军队跑掉。
至于跟哪个军队跑掉,就全看逃跑那天是哪家军队驻守在村里了。
外婆的家乡是所谓拉锯战的地方,今天是共产党的军队掌权,过两天他们又撤走了,变成国民党的军队控制。再过两天,国民党又被赶走了,共产党的人又回来了。所以那里的老百姓都备着两种旗子两付面孔,早上起c黄先观风向,看看村头挂着谁的旗子,才好决定自己当天该着红还是着白。激烈投靠某一方的,都做了官,随后也都被砍了头。
看来完全是命运的安排,外公外婆逃跑的那天,村里驻扎的是共产党的军队,所以两个人就都成了共产党的人,爱情故事就变成了一个革命故事。解放后,外公在部队里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外婆却离开部队,到地方上当干部去了。外公派驻那里,外婆就跟着调到哪里。
妈妈是他们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文化革命的时候,外公一下子被打倒,一下子被扶起来,像翻烧饼一样,烤了个二面黄。妈妈也跟着一下走运,一下挨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了。赶巧的是,妈妈下乡后,外公突然又走了一段时间的运,可能是因为邓小平又上台了一段时间,搞了一段时间的资本主义“回潮”。外公抓住这个机会,谋了一下私利,把妈妈从乡下弄到省城的师范大学读书去了。
不过这个决定让妈妈和外公外婆都伤心了一辈子。对妈妈来说,这样进的大学,使她成了一名工农兵大学生,这就像被卖进了窑子一样,一日为娼,终生为娼。虽然她成绩不错,相信自己以后参加高考也定能考上,但既然你是工农兵大学生,你就永远是工农兵大学生了,日后怎么样地进修,你也摘不掉这个帽子。
对于外公外婆来说,把妈妈送进那个师范大学,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了“那个男人”的虎口之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一个有妇之夫弄大了肚子,然后又嫁给了那个花花公子,那个始乱终弃的混蛋。
父母的反对没能动摇妈妈要嫁“那个男人”的决心,在父母要她选择是要父母还是要“那个男人”的时候,妈妈选择了“那个男人”,所以妈妈再也没回过父母的家。妈妈跟“那个男人”离婚后,外公外婆一再地邀请妈妈回去团聚,但妈妈始终没回去过。一直到外公去世了,“那个男人”也因癌症去世了,外婆也病倒了,妈妈才开始去看自己的妈妈。讲起两代人的青春爱情故事,两个女人都唏嘘不已。
CAROL是第一次见外婆,但外婆可不是第一次见外孙女,外婆以前经常到CAROL就读的幼儿园和学校外面等着看她一眼。不过这次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地“见面”,也是第一次交谈。外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