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 知道这种事?”
“这种事多了去了,连我这么老实的人,都会遭领导报复,你那同学跑这里来捅人家漏子,还会不遭报复?”
“那你说他们会怎么报复他?”
“当官的嘛,搞起报复来那还不是花样翻新,易如反掌?像我以前学校的那个校长吧,就区区一个县中的校长,在我们那一方就可以作威作福。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县中是重点中学,高考录取比率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进了我们县中,差不多就等于进了大学了,所以那一方的人想进我们县中,就都得求着我们校长。”
石燕猜测校长肯定是看上姚小萍了,或者想要姚小萍做他的儿媳,或者就是他自己想占姚小萍的便宜,没得逞,就来搞报复。她追问道:“那他--怎么报复你?”
“他呀,坏点子多得很,让我教最差的班呀,上最多的课呀,还在教学上贬低我,说我‘教学连门都没入’,评职称涨工资都卡我 --- ”
石燕舒了口气,就这些小手腕?那似乎不那么可怕,姚小萍不还好好地活着吗?她脱口说:“原来也就是一些雕虫小技?我还以为 --- ”
姚小萍不服气地说:“这还是雕虫小技?你不是当事人,所以你不觉得,等你处在那种环境里了,你肯定哭鼻子抹眼泪 --- ”
她赶快说:“你说得对,我肯定没你那么坚强,幸好你现在考出来了,脱离了那个苦海,再不受他控制了。但是我的这个同学,我有点担心 --- 怕煤矿那些当官的 --- 做出更可怕的事来。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怎么没有呢?我们那里 --- ”姚小萍接着就讲了两件某村村长打击报复村民的事件,一个村民被打伤了腰,另一个村民的牛被人杀了。
石燕越听越怕,赶紧问:“那你说我那同学会不会遭到 --- 暗算了?他已经有两三天没来跟我联系了 --- ”
姚小萍安慰说:“两三天不算什么,可能他比较忙 --- ”
“但是他答应一有了消息就告诉我的 --- ”
“那可能是还没有消息吧 --- ”
“怎么会呢?他说过他第二天一早就到‘五花ròu’家去拿那封信的底稿的 --- ”
“什么‘五花ròu’?”
石燕意识到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了,但现在好像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关头了,不管是从技术上还是从愿望上,她都停不住了,只好干脆全说了,希望以自己的诚实换来姚小萍的理解和帮助,于是她把黄海对矿难的推测和他们采访的经过讲了一下。
姚小萍听完说:“那恐怕真是遭到暗算了。”
石燕见姚小萍这么有经验的人也说得这么肯定,心里全乱了,眼泪也快出来了,一迭声地问:“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姚小萍责怪说:“你们也是的,到底是从校门到校门的人,没见过世面,太大惊小怪了。矿井塌方,瓦斯爆炸,这种事多了去了,哪个煤矿没遇上过?人家 D 市煤矿到底是大煤矿,又在城里,领导还算好的,还给矿难家属抚恤金什么的。如果是放在我们乡下,死了就死了,挖得到尸体,你家里人拿回去自己埋,挖不到尸体,活该,不办你个污染矿山就算好的了,你还指望矿上出来向你们孤儿寡母道歉?”
石燕的眼神都直了:“啊?是这样的?那你们那里的人 --- 就那么忍了?”
“不忍了还能怎么样?你到矿山去干活的时候,就立了生死状的,人家事前就告诉过你干矿山有哪些危险,是你自己要干的,出了事怪谁?”
“那 --- 那 --- 那矿工是不是不识字?这么危险,矿上又不负责,他们怎么还会签字呢?”
“不签字又能怎么样?能到煤矿去挖煤,就等于跳出农村,当上工人了。你不签,想签的人多得是。而你不去矿上干,你也没地方挣钱,坐家里挨饿,还不如去矿上挖煤,遇到矿难的人毕竟是少数 --- ”
石燕越听越难受,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可怜的人,她不知不觉地就把姚小萍当成了知心朋友,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姚小萍,只没承认黄海是她男朋友,因为事实上也的确不是。
姚小萍自告奋勇地说:“你别急,我会帮你的。我们一起去找黄海吧,说不定他被人关在什么地方了 --- ”
“那怎么办?”
“先找到他再说。”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逃了课去找黄海,先到钢厂招待所去,看看黄海是不是换了房间,或者转到别的招待所去了,招待所一定知道黄海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