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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离港(97)

“什么叫举手之劳?”

“不过是陪人上c黄……”

要生气,仿佛也没得力气,温玉甩开这位伟大且天真母亲,“送客!再不走我便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尤美贤不放弃,叫嚣道:“谁的宅?你以为是你的?不知进退,这个客恐怕难长久。”

温玉想,她这一生再不要遇见尤美贤,管她是谁的母亲,谁的妻,都与她没有关系。

然而恰当时刻,温妍终于肯迈出步,探出头,同尤美贤上演一出母女会面,抱头痛哭场面。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间屋,只剩温玉是外人,呆呆看眼前二位伤心伤怀,互诉心事。其实她早该习惯,被排斥于家人之外,做一个无感情的边缘人物,只有自己记得自己。

她略微的,莫名的,在这样热闹嘈杂时刻,为自己难过一回。

48相同际遇

哭也要消耗体能,身体水分急速流失,需要一顿丰盛晚餐补充体力,等待餐后恶战。

酒足饭饱,尤美贤论调不变,依旧是“你应当”“你必须”因“你拿钱轻而易举”,而桌上两位宿仇一般的母女间“血浓于水,不能不帮”,反反复复,无限重复,听的人耳膜起茧,腹中反胃。

没胃口,温玉快到生理期,神经紧张,处在爆发边缘,压抑着突突跳动太阳穴,维持冷静,问:“只是欠赌债这样简单?”

尤美贤眼神在温玉同温妍之间徘徊,大约丢不开面,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

温玉索性摊手,“你不说,我只好袖手旁观。”

尤美贤同温妍交换眼神,下决心,打开天窗说亮话,但自始至终,温玉被排除在外。“詹姆士资金周转不灵,我买多一间屋,资不抵债,再不还款银行就要来收房。”

“詹姆士?我记得是查理。”温玉疑惑,片刻了悟,三太已算职业女性,开朗豁达,东家不做做西家,总有一份薪水领。

“查理将我介绍给他的朋友,詹姆士做出入口贸易,原本风生水起,前途大好……”谁说鬼佬开通,迷信起来比中国人更疯狂,生意落入滑铁卢,就只会在家酗酒,骂她扫把星带衰,害惨他,天知道死鬼佬从哪里学来“扫把星”三个字,叽叽咕咕声调降调分不清,真是烦,“楼市攀升,大家都去买楼花,等升值抛售,九七好套现移民。”

温玉忍不住说:“你的楼卖我,我的楼卖你,你再买回你的楼,我再买回我的楼,全港发疯,经济大涨,但最后你那间屋要如何脱手?”

尤美贤辩驳,“人家都讲是‘上车最后机会’,三千一尺,疯狂抢购,我总不能落人后。”最重要是诸位师奶碰面,开口闭口买楼卖楼,基金股票,她的虚荣心不允许她落人一步。

“你究竟欠多少?”

这时,尤美贤才略有迟疑,“基金沽空,股票见底,楼也供不起,里里外外相加,不下四五百万。”

温妍此时倒是十分豁达,安慰母亲,“还好还好,并不算多。”

尤美贤连忙说:“是是是,我就说,这一笔款不算什么,你们如今发达,还差这一点?”又转过头同温玉讲,“我知道你一直当我是仇人,但你也不要忘了,是谁将你养大,十七年花销,加加减减也都不止这个数。”

温玉接过话来,进一步问:“照你说,我替你还这一次,你我之间就算两清?”

两清?尤美贤怎么肯在这个时间段同她两清,她看见金山金山在前,又要打亲情牌,“怎么我未教过你常怀感恩之心,感谢父母生恩养恩的吗?不知学校怎么教,把你教成这个样。”

“阿姊,你那笔款不可以乱动,免得又给对方律师机会,多加一条恶意逃脱。”温玉起身,预备回房间躲一阵,“你们慢慢吃——”

“那你究竟帮还是不帮,你给句话呀……”

走得远远还听得见尤美贤撇嘴抱怨,“当自己多高贵,还不是给走这条路……”

温玉只敢在关门时用全力,轰然一声,隔绝所有斩不断的恩与怨。

深夜,手边的拉佛格威士忌半瓶空,她才等来陆显,带一身烟酒香水味,给她一个夜色浮荡后的拥抱。

温玉喝过酒,醉与醒之间,眼迷离,傻笑着望住他,“好浓的香水味,陆生,你从哪个温柔乡里回来,午夜就走,她舍得放你?”

“她?哪个她?谁又许你喝酒,醉成这样,我不回来,你预备吹一夜冷风,明早叫白车送急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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