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擦黑,谁也没有心情吃晚饭,更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终于等到邱一业扶着余晋羡进门来,平静地招呼一家人,“都傻站着做什么?吃过晚饭没有,我倒是又饿又渴,局长话太多,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听的我头痛。”拐杖敲一敲地板,“阿芳,开饭吧。”
邱一业走过来握住宁微澜的手,微笑说:“放心,都已经谈好,不会有问题。”
“多谢你。”她仍旧怔忡,未能从噩梦中醒来。
他的笑容更胜,捏一捏她小巧鼻头玩笑说:“傻瓜,你忘记我们已经订过婚,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好啦,我知道你最有礼貌,最温柔。”
余晋羡说:“确实辛苦你们父子……阿宁,去打电话把顾怀君叫来,我有事问他。”
“好,我这就去。”
关淑和方才停住的眼泪又不自主涌出来,只可惜眼泪太多也变廉价,不值钱,“公公,敏文怎么样?敏文的事情您一定要想办法啊,您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敏文和勉生都进去坐牢,坐一辈子啊!”
余晋羡身心俱疲,强撑着一口气,说:“还要怎么帮他?他杀人放火自己盖不住,给人抓了把柄,我一个快死的老头子又有什么办法?为了给勉生减刑,我连自己都快搭进去。给人盯上了,没能力反击,就最好夹紧尾巴做人,别再惹事,自己找死。”
关淑和再无力支撑,软倒在羊毛地毯上,哭得喘不过气来,“怎么办……这要怎么办……敏文如果也进去……那我……那我也不要活了……”
余家似乎是彻底没了生机,晚风拂面,带来的不再是叶片青涩的香,而是女人呜呜咽咽沾满怨恨的哭泣声,院子里的老树无人打理,生了虫,五月初就开始落叶,径自一棵树过起了落寞孤单的秋天。
她在露台上站了许久,等到燕子都回屋,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要去厨房热牛奶,转而进过二楼书房,听见余晋羡低声吼:“什么叫拿不出钱来!景昌这么多年在戬龙城屹立不倒,怎么可能亏空成这样!”
而顾怀君似乎在悉心解释些什么,宁微澜只听到,“这两年四处欠债……停工……又补贴勉生的项目……出了这种事,景昌股票已经连续三天跌停……”
尔后寂静无声,余晋羡似乎已没有心力再追问,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你不信。
好,实在是好,踩着碎裂的颅骨往上爬,爬到巅峰,自以为坐拥天下,到头来是这样黯淡无光的结局。
不得不佩服,上帝公平,每个人得分相近,余晋羡的一声正负相抵,仍是零。
一切即将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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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也许看守所的犯人还未醒,宁微澜已踏上征途。
早早联系好律师,准时准点在大闸口看守所门口等。何成荣律师四十岁上下,是国内刑事专家,处理陆满这种典型粗暴的罪案极其老练。
无框眼镜,公事包,他站在门口同守门人熟络攀谈,正是标准的律师形象。
见到宁微澜,为省时间,边走边谈。
“宁小姐,这个案子我昨晚已经研究过,要打当然可以,只是,您是打算求减刑还是想要尽力脱罪?”
宁微澜不解,问:“这怎么说?当然是要力求脱罪。”
何成荣已通过安检,在对面等着她,“求减刑就从法律方面入手,要脱罪少不了走其他门路。”
她无力地牵了牵嘴角,脱掉金属细跟鱼嘴鞋,踏过安全检测门,“何律师您不是不知道,我家现在要处理的事情一大堆,我实在是……我需要控制成本。”
何成荣会意,“您放心,交给我,一定是最高效。”
走到提供会面的小房间,陆满由看守人员领着从铁门进来,他已经被剃过头,穿着老旧的橘红色统一制服,脸上带着第一次见面时,浪荡不羁的笑,看向宁微澜的眼神也是冷的,再没有从前的温情脉脉。
他吊儿郎当坐下,看着四方桌对面那张他既爱且恨的脸,摊开手,高声问:“怎么?找我来有什么事?唧唧歪歪问过程就算了啊,爷爷忙得很,没时间奉陪。”
宁微澜皱眉,指责的话刚到嘴边,对上陆满毫无感情的一双眼,突然选择沉默。
何成荣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文件,送到陆满眼前,“陆先生,这是诉讼授权委托书,麻烦您先签字,之后我们再仔细谈,看看我究竟能从哪方面着手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