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狗倒是很爱讲话,跟陌生人谈心,年纪轻轻就秃头谢顶,一脸油腻腻的猥琐劲。“哎,你说,干完这一票,拿了钱,你要去干嘛?买房买车买女人?还是继续跟着大哥混哪?”
大屏幕上的广告又换成穿着性感内衣搔首弄姿的白素素,红色的光穿过车顶,密闭的空间让人呼吸艰难。出人意表的是,出声答话的居然会是孙国祥,一位沉默寡言刀疤男,香港黑社会电影里脸谱式人物。“住最大的房,开最好的车,干最骚最靓的女人。”
龟狗一拍大腿,一脸谄媚地叫好,“cao,说得对。可是就这么点钱不够吧,现在的女人上下两张嘴,哪一张都填不满。”
茶头说:“是你太小吧,上下哪一个都填不满。”怪腔怪调的调侃,紧张的气氛里凸出的刺头,孙国祥皮笑ròu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龟狗憋得满脸通红,只有茶头为自己的金玉良言而放声大笑,而陆满却在仰头看变换cha播的LED大屏幕,名媛淑女的红色婚纱别具一格,浓厚的妆,摇曳的裙,同无数湮没在人群中的女人一样,面目模糊,美丽却不曾动人过。
龟狗尴尬,也顺着陆满的目光向上看,嘴里不干不净地说:“靠,这么漂亮的妞,跟她睡一觉一辈子都值啦,你看那个胸脯,跟刚才拍内衣广告的女明星差不了多少,真他吗的……嫩啊……”
陆满不说话,抱着枪,斜斜看着龟狗,满含轻蔑。
龟狗又说:“不过听说有钱人都他妈吸毒又滥交,估计这个女的也不怎么样。就光是脸长得纯,下面不晓得被多少男人光顾过。”
陆满这下倒是觉出些粗鄙的骄傲来,真想说,不好意思,那一位的处女落红由他拿下。
她的身体,每一寸都是蜜,值得夜夜回味,日日怀想。
滴答滴答,秒针追赶着快速溜走的时间。光头司机已经开始看着腕表计时,干巴巴语调说:“我只等你们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没来得及上车的人,不要怪我。靠自己吧。”
带上面罩,握紧枪,心中默数,五,四,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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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台那位红得发紫的男主持也被请来,西装革履,油头粉面,讲一两个不咸不淡的段子,不知从哪一个论坛发言里抄过来,为逗乐席间政商界名流,比在电视节目里讨好普罗大众更卖力。
一个个油头粉面,一个个光鲜亮丽。
稀稀拉拉掌声起,人人转过身来看,一盏孤灯追随她缓慢脚步,映出她苍白的皮肤,鲜红的唇,烈焰一般灼灼燃烧的红嫁衣,照亮一整个厅堂里翻腾得令人作呕的虚伪做作。
毕竟不是正式婚礼,少却许多固定流程,邱一业西装革履,一派儒雅气度,在门口已经弯起手臂,等她伸手相邀。
相视而笑,更像是业务娴熟的话剧演员,一旦开场便不能NG,必然是一气呵成不分好坏地演到底。
你看邱一业的嘴角,都快笑到抽筋。
红毯漫长,跨越无数人复杂视线,台上的主持人最怕留白,也不管观众想不想听,自顾自碎嘴填空缺,说着:“在座诸位都将成为邱先生和宁小姐爱情的见证,他们从相识、相知到相恋,一路走来,终于到达今天这一座幸福殿堂,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祝福他们美丽动人的爱情。”
邱一业含着笑,一路点头致意。
宁微澜垂下眼睑,默然将自己装扮成娇羞无限的新娘,省去应对之间一击即碎的破绽与fèng隙。
霍展年也在,坐上宾席,平静地观赏着她与另一人的订婚礼。
白素素作为女伴,就做他身边,笑着压低了声音问:“霍先生,宁小姐订婚,你最疼她,送了多大的礼?”
霍展年淡淡瞥她一眼,讳莫如深,“等开席你就知道。”
终于登上台,但她脚下裙摆太大,难以控制,邱一业体贴入微,即刻弯下腰帮着提起裙,又得到一片夸赞,主持人更善于借题发挥,将邱一业赞成上天入地好丈夫首选。
要满足全城女人的好奇心,主持人也要为媒体记者做足前期准备,明天的大版面大标题,总要有新鲜内容填充,“可不可以跟大家谈谈,邱先生第一次遇到宁小姐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印象如何呢?”
邱一业很是大方,看着低头数落花的宁微澜,情深款款地说:“我第一次见到微澜,是在伦敦华人同学会上,她那时候还很小,很害羞,默默躲在学姐身后不讲话,也只敢偷偷看我一眼,等你回头,马上闪开,像个小孩子。”
主持人调笑说:“漂不漂亮,您当时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