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呆了两天,孟遥收拾好行李去旦城。
临走前,想去见苏钦德和陈素月一面,想到苏钦德同她说过的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让王丽梅多家留心。
苏家帮了她们很多。
妹妹刚出生没多久,孟遥父亲就过世了,王丽梅不得一人扛起整个家。
她为人勤劳,做事认真,在苏钦德家里谋了个当保姆的差事,一干就到了孟遥上高中。因为这的缘故,孟遥和苏曼真认识并且成了好朋友。
苏钦德和陈素月是十分良善的人,在各方面都施以援手。后来,王丽梅又在苏钦德的安排下去了医院工作,干的事儿比以前多,但也比当保姆时挣得多。
八月过去,天气渐渐凉慡,孟遥在旦城的工作和生活都已步入轨道。
她不是可以轻易和人热络起来的性格,因此虽然和同事的关系处得不错,却还没交到一个真正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平常稍微走得近一些的,是带她的一个组长,叫林正清。
但这“近”,也只是相对的。
林正清二十八岁,单身,旦城大学毕业,样貌算不上帅,倒也周正,工作能力强,有种踏实靠谱的气质。
他对孟遥的好感并未掩饰,但也不曾有过任何看似十分明显的追求。
孟遥对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十分敏感,只是从来看破不说破。她不喜无谓的纠缠,但既然林正清能守着界限,她也就干脆当这种好感只是同事之间的欣赏,平常行端坐正,不给人任何错误的暗示。
下班前,林正清去接水,经过孟遥工位,停下来问她,“晚上什么安排?”
“有个大学同学过来玩,晚上跟她吃顿饭。”
林正清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往茶水间去了。
等下了班,孟遥一个人去吃附近一条街道吃云吞面。
正在那儿看菜单,忽瞥见林正清跟两个同事往这儿走来了。
她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面一躲,屏息等看着几人走远,才走出来。
这时候,她才察觉自己包里手机在震。
掏出来一看,丁卓。
孟遥一愣,没想到丁卓会给她打电话,赶紧接起来,往旁边一条人少的巷子里走去。
“不好意思,我在外面,有点吵。”
丁卓“嗯”了一声,打招呼似的语气问她吃饭了没。
孟遥说吃了。
那边静了片刻,转入正题,“冯老师给我打电话,说画展筹备好了,这周六早上九点开始。”
“在哪里?”
“东区艺术中心。”
孟遥后退一步,背靠着旁边的砖墙,“好。”
顿了一下,丁卓问:“你上回面试怎么样?”
“过了,现在在旦城上班。”
“哪个公司?”
孟遥报了公司名字。
“给政府做策划的?”
“是。”
“那应该比较清闲。”
“就是要经常出去考察。”
没什么重点的闲聊了几句,丁卓说:“我要去趟病房,回头聊。”
“好,谢谢你告诉我。”
顿了一下,那边说,“没什么。”
挂了电话,孟遥站着没动。
头顶上树枝把斑驳的夜色筛下来,落在她脸上。她静静的站着,清瘦的身影仿佛要和阴影融为一体。
周六早上七点,孟遥就醒了。
她躺在c黄上,隐约听见外面仿佛有雨声,拉开窗帘一看,烟雾茫茫,在飘着小雨。
这是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
她披了件外套,站到窗前,把窗户打开。
轻柔的雨丝飘进来,一会儿就濡湿了头发,孟遥抱臂站着,不知什么时候,睫毛上也沾了一点雨水,有点痒,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
东忙西忙一阵,就到了出门的时间。
住的地方离东区艺术中心很近,就四站地铁的距离。到那儿,一眼便看见硕大的展板,印着曼真的半身照片。
孟遥撑着伞,仰头看了很久。
进去大厅,正中立着一副巨大的油画,灰云,白雪,青湖,红鸟,是曼真最得意的画作。
冯老师拄着拐杖立在画前,与前来捧场的同行握手,丁卓站在他身旁。
丁卓穿了一身极为正式的衬衫西裤,宽阔的肩膀把衬衫撑起来,显得十分挺拔。
孟遥犹豫了一会儿,才走过去打招呼。
冯老师自费做了很多宣传,加之本身在业内颇有地位,前来捧场的人也都来头不小。
然而依曼真的性格,未见得想要沾恩师的荣光,这画展办起来,多半还是为了给生者一个安慰——曼真有天赋又还年轻,原本只要她活着,这些荣誉迟早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