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又想,“能不能陪我去放莲花灯?”
两人走到湖边时,暮色已渐深。
阮眠先在一张纸上写下心愿,叠好,放在莲花灯的中间。
“好了?”
“嗯”
齐俨用打火机帮她点了蜡烛,顺便把灯笼里的那根也点上。
阮眠捧着莲花灯,在心底一遍遍地默念,“我还有一个心愿,希望我旁边的这个男人,他可以等等我,等我长大,等我变得更好……”
莲花灯入水,烛光微闪。
湖上生明月。
阮眠的目光随着它远去,仿佛看到那年的林山地震后地上摆满的蜡烛,她又想起周院长的话,此刻才真正明白过来——
这个男人日夜颠倒着作息、无节制地抽烟喝酒、在湖里游泳,感受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窒息……
他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不让自己好过,只因一直背负着那样沉重的过去。
他鼓励她走出来,自己却依然被困着。
“她说,好好活下去。”她借着夜色的遮掩,努力不去看他的眼睛,同时放慢语速让声音听起来更自然些。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齐俨却听懂了。
小姑娘盯着湖面,长睫微垂,双颊沁着月光,莹白如玉,微凉的晚风似乎把什么东西漂浮起来,轻飘飘吹散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深幽的眸底仿佛也染了微光,好半晌后才点点头,“好。”
阮眠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不能继续再待下去了,不能再看他一眼,他只需看一下她的眼睛,便会知道她在说谎。
她匆匆起身,“我先回去了。”
齐俨就这样看着她渐渐走远,纤细的身影快消失不见了,她手里提的灯笼还亮着,在小树林里像夏夜的萤火虫般一闪一闪的。
终于连那点光都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
湖中心的那簇火光,在风里轻轻摇曳着。
齐俨往老屋的方向走,想到她那时蹲在地上写心愿,他无意中扫过去一眼,便看见了她一笔一画写在纸上的字:希望阮眠以后一个人好好的。
傻姑娘,你怎么会只有一个人?
阮眠回到家,家里只有保姆一个人,桌上摆满了月饼和水果,还开了一瓶红酒,而她正大快朵颐着。
保姆的有恃无恐说明:那一家三口一定是一起出去过节了。每年这个时候,z市都会隆重举办花灯节,她去年和母亲去看过一次,两人被人流挤散,她就站在门口一棵流光溢彩的桂花树下等,广场上放烟花的时候,母亲那张焦急的脸就在华灯里出现了。
奇怪的是,当时她并不害怕,大概是知道母亲总能找回自己的,可现在——她们都再也找不回彼此了。
阮眠回到房间,把灯笼挂在窗边,今晚月光极好,又圆又亮,像给灯笼周身镀了一层银光,使它又重新盈满了光亮。
她仰头看着满天繁星。
又想起那个男人。
于她而言,他就像天上的星星那么遥远,可有时又是那么的近,在某种意义上,在九年前的林山市,他们就曾经那样的密不可分……
她的手握着笔在纸上轻轻滑动,移开,显现一排清秀的字:手可摘星辰。
洗了个澡回来,吹干头发,阮眠躺在c黄上,什么都不想做。
手机还充着电,潘婷婷在微信里喊她:“软绵绵,今晚吃月饼了吗?”
“吃了。”
除了灯笼,她还提了一小盒月饼回来,份量不多,只有三个,分别用小木盒隔开,看包装就知道价格不菲,味道也格外的好,她吃了一个就舍不得再吃了。
总觉得,这是他给她的东西,不想那么快就吃完。
婷爷:“嘿嘿嘿,我在家吃了一种水果月饼,可好吃了!回学校我给你带啊。”
阮眠敲出两个字,“不会。”不会有她刚刚吃过的那么好吃。
想了想,又删掉,重新发送:“谢谢你啊。”
婷爷:“咳,跟我客气啥?”
潘婷婷又兴致勃勃地和她聊了大概半个小时,阮眠觉得这样有些不好,中秋节,应该和家人一起过。
潘婷婷又发了条语音过来,背景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有些模糊,可不难听出是在唱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有些滑稽的粤式普通话,把这首惆怅的曲子唱出了别样的味道。
阮眠也轻轻跟着哼唱出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潘婷婷没有再发信息过来,阮眠退出页面,发现属于曾玉树的头像右上角飘着一个红色的“1”,她点开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