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直接削了权的那批老人中有不少都是秦恕他老爹的旧识乃至战友,那些人还没有过来说什么,秦老爷子就先憋不住气了,“秦恕,你是不是下手削人面子削得太狠了?”
“哪儿能啊,”秦恕笑得恭恭敬敬,“我这是为他们着想,您想啊……世事无常,阎王殿倒是常开……过了几年,万一他们身体还倍儿棒,精神还倍儿好,我再和叔叔们续签聘书就是了。”
“你这小子……”秦老爷子皱了皱眉,“这样做不大合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秦恕对着他老爹全然是一派孝顺的劲儿,可惜说话的内容却稍微有点儿跟此脱节,“既然北钢要改私企改到我手里,那从今儿往后,我一个人说话带回响儿就够了……要是有什么我拿不下的事儿,这不是还有您吗?做人老子总不能白做吧?”
这番对话的真实性有待考证,因为是辗转而出流传在北钢内部的版本……不过,秦恕因了这段流传甚广的对话,得了一个“土皇帝”的称号,倒是不争的事实。
而此人的行事也的确独断专行,曾有过吩咐保安人员直接赶高层管理人员出大门的暴行,也有过仅因一面之缘就一手提拔一位小业务员到分公司主管的行为——一句话,全凭他大爷的高兴与否。
好在他这些行为虽然离谱了点儿,倒也总能找到较为合理的理由作为支撑。
有这种印象作为先发前提,难怪乎付总监会因为自己昨日的表现不良而忐忑不安……秦恕赏罚鲜明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一丁点儿的小错如果惹到了他不高兴,就能闹到人人自危的地步。
而让付总监更加不安的是,他提前了五分钟来到谈判室的时候,赫然发现己方已经有一位人士安然在场了……
坐在最里面角落里的秦恕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好整以暇地翻着手里的一份企业年报。
“秦总,”付总监定了定神,决定找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给身后的团队成员们放松一下心情,“……您近视?”
“啊,不是。”秦恕取下眼镜,唇边的笑容是那样的春风拂面,在指尖转了一下复而又戴了上去,“我是觉得,我戴上眼镜会比较帅。”
“啊哈……哈哈……”付总监好想拿起手绢擦额上还未渗出的细汗,“是很帅,很帅,很很帅……”
——这里是谈判现场,又不是相亲会面……好吧,老板,最起码您这个回答起到了“放松下属心情”的作用……
几乎是卡着两点三刻的秒针,会议室的大门又一次被人推开了。
Rex先进了一步,拉好大门……随即鱼贯而入的是三名来自段氏的谈判人员,而走在最后面的才是叶家珩。
如果说叶家珩在昨日的表现是“疾风暴雨”,那么他今天的攻势就是“电闪雷鸣”……而身边的随同人员也是配合更为默契,一份图表、一串数据……根本不用特意停下语速加以等待,就能恰到时机展示出来加以佐证。而且至始至终,看都没看角落里的秦恕一眼,俨然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谈判的细节上去了。
秦恕看着他那双因为专心听人讲话而抿起来的淡色薄唇,看着他为了思考应答话语而微皱起的双眉,看着他打得死死的领结上方露出的小巧喉结,看着他由于抓住了己方话中的漏洞而扬起的些许淡笑……
就不禁有种“怎么才发现啊”的感慨。
叶家珩轻咳了一声,觉得嗓子处的不适又加重了几分。
他昨夜休息的质量虽然不错但是毕竟时间上还是不够,再加上今天上午收到了几分至关重要的材料后又重新对说辞和策略做出了整合……这一忙,就忙到了谈判前。所以说虽然看起来他气势惊人,但是只不过是想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如果对方看出来这一点硬要耗着时间使劲儿地硬拖……那情况对他来说就是相当不利了。
等到这声轻咳后,他说出口的话语中已经开始带上了微哑。
——无其他大碍,昨夜用嗓过度而已。
秦恕闻声转念一想后自然是心知肚明,也不知怎么地,心里突然就涌上来一股子柔和的情绪……翻来覆去地在心里晃悠得很是荡漾。
于是,秦老板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从谈判室最遥远的角落处走向前台,伸出手制止了手下付总监的话,开口说,“那就这么定吧。”
“啊?”——这是在场的所有人的心理活动外现在脸上的表情。
秦恕看的很分明。
叶家珩,或者说段氏,并没有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只不过要出来的价码恰恰卡在了北钢心理价位的……稍微再那么向下一点点,咬咬牙吃点儿暗亏也不是不能答应下来的事实。更何况他为了非洲那几个矿区,在家里硬逼着已经临近退休的老爷子“发挥余热”地施加影响,而想必不久后将要出台的业界内关注许久的政策中,多少会对跨国产业会有一定力度的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