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顺惊愕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姓章的男人微微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泰顺,“……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杀了我那老子,要等到我自己动手,这位子恐怕也坐得名不正言不顺。”
泰顺脑子里一团浆糊,他浑浑噩噩地抬头,不知所措地看着这面目英俊但眉眼里总藏着几分戾气的男人。
姓章的男人瞥了泰顺一眼,似是不愿多说,他挺直背,转身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手枪,他将枪口对准泰顺的太阳穴,淡声说道:“……带着我的谢意上天堂吧。”
泰顺蓦地睁大眼。
“砰!”
这是今晚的第三声巨响,响在泰顺的耳边,响在他的心里。
“死是什么感觉?”陈霁问青狐。
青狐摇摇头,“我没有死过,我不知道。”
陈霁拧开矿泉水瓶,咕噜灌下两口。
青狐歪着脑袋,将手指向横躺在血泊中的男尸,说道:“你为什么不问他?”
陈霁旋回盖子,微微抬起头,看向漂浮在房间半空中的泰顺,真诚问道:“死是什么感觉?”
平躺在半空中的泰顺猛地抬起头,死而复生般大口喘着粗气,“我没死?”
“你死了。”陈霁平淡说道:“如果你没死,他们在干什么,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又是谁?”
泰顺漂坐在半空中,目瞪口呆地看向地板上脑浆血液迸了一地的尸体,惊骇道:“我死了!”
陈霁点点头,“你不是一心求死吗?现在得偿所愿,不开心吗?”
泰顺畏惧地看向地板上的死尸,嗫嚅道:“那……我现在……”
“是游魂,再过一会儿你就会消失,彻彻底底地消失。”青狐说道:“现在的你不过是地上那个你残存的一点意识,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自然所消化,成为空气或者灰尘。”
泰顺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我就这么死了吗?”
陈霁冷冷接了句,“要不然呢?”
泰顺又问:“杀我的那个人呢?”
青狐说道:“他杀完你就走了,那警察出去找人来清理你。”
“哦……”泰顺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那……”
陈霁挥手打断他的话,带着点恼火的口气说道:“我们来迟了,很抱歉,事已至此,除了和你说再见,我无话可说。”
泰顺被她口气里的冷峻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陈霁,“师父……”
青狐却忽然抬起手指向泰顺,“你已经在消失了。”
“呃?”泰顺低下头,果然,他的下半身正在逐渐透明化。
青狐仰着头,极其认真地说道:“泰顺,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不会反对,但是我很好奇,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泰顺木讷地看着青狐。
青狐叹气,“如果你以为死才是最可怕的,那么你错了,死只是一瞬间的事,真正可怕的是消亡的过程,就像你现在低头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消失,内心的挣扎会告诉你,生存才是你最真实的渴望,而不是你自以为的求死,可是即使你明白了你的内心又能如何,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你已经死了,这才是结果。”
泰顺支吾,“我……”
“……你没有时间了。”陈霁忽然开口。
泰顺低头一眼,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消失到了胸口,他莫名感到慌乱,求助般地看向陈霁,“师父……”
陈霁摇摇头,“我现在还记得你,可是百年之后,我未必会记得你,如果遇到的人多了,我说不定会更早的忘记你,遗忘是最可怕的事,你父亲当年拼死救你,可如今,连你也要被世人遗忘了。”
泰顺的上半身孤零零地漂浮在半空中,他无助地看向陈霁和青狐,“我……就要消失了吗?”
陈霁和青狐同时点了下脑袋,陈霁甚至已经转身要往外头走去了。
泰顺闭上眼,“……我……不想死……”
陈霁没有回头。
泰顺低声说道:“……我是杀人犯,我是凶手,我拿别人的命来还我家人的命,以命抵命,到现在也该是我偿还自己的时候了,可是我……那声枪响就响在我的耳边,轰然一下……我……我……”
“你害怕了?”陈霁背对着泰顺,沉声问道。
泰顺点头答道:“嗯,害怕了。”
陈霁似乎低低嗤笑了一声。
青狐哈哈大笑,揽着陈霁的肩膀指着泰顺笑,“现在知道活着永远都是最可贵的事情了吗?”
泰顺咬着唇,点了下头。
青狐嘿地笑了一声,扳过陈霁的身体,笑道:“好啦好啦,你就原谅这个别扭的小孩了嘛!小孩嘛,难免会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时候嘛,想通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