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冷哼一声,“那孩子以为讲这样一个故事就能让我改变主意?!”
“扶苏并无把握可以更改你的决定,”苏静芊摇头,“只是无法坐以待毙,唯有尽力一试。”
连城沉吟片刻,问:“扶苏在哪儿?我要和他谈谈。”
苏静芊苦笑,“他已不在此地。”
连城一愣,“什么?”
“今夜八时航班,扶苏已飞离香港。”
“去哪儿?”
“首站巴黎,与无国界医生组织汇合,之后,阿富汗、索马里……并无定所,凡有苦难处,皆有他们的身影。”
连城怔住,不知是急是气,面色渐趋青白。
“他这是做什么?拿性命威胁我?”
“不,他只是代你作出选择,”苏静芊淡淡否定,“扶苏希望他的离开能让事态回复原状,连先生与秦先生之间并无嫌隙,一如既往。如非他所愿,那么,香港便是他伤心之地,今生今世,已无必要再回这里。”
连城似被人当头打下一棍,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听苏静芊轻轻叹息,“扶苏这孩子,从小就看遍人世炎凉,为了能保护自己,性子比谁都冷上几分。只有亲近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心有多软多善良,任何人对他的好都记在心上。他临走前对我说,秦飞扬没有让他尝到第三次被抛弃的滋味,只这一点,已足够他用一切回报。上天喜欢恶作剧,但即便如此,亦不必颠倒角色,重演幼时一幕以作补偿。被人抛弃的经历他一人受过已经足够,无需让秦飞扬也来分担品尝。”
时过午夜,苏静芊已然离去,连城独自坐在黑夜里,一宿无眠,直到天色渐亮,将孟标叫进来指示,“放了秦飞扬。”
海边的这座仓库已废弃多时,这几天重又派上用场,秦飞扬被关在里面,躺在几只木箱拼成的床上,睡得正香,梦中隐约听到哗啦哗啦的声响,似是外面铁锁被人拧动,一瞬间睡意全消,腾的翻身坐起。
门开了,孟标走进来,身后跟着石炎火,见他无恙,激动地大叫一声,“大哥。”
孟标上前拍拍他肩膀,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出来吧,没事了。”
“没事了?干爹不生气了?”
从见到石炎火出现起,秦飞扬就觉奇怪,这时更加疑惑,印象中的养父似乎从未这样好说话过,不由眯起眼睛盯住石炎火和孟标,只见两人躲躲闪闪欲言又止。
莫名的焦躁生出来,秦飞扬只觉一阵发慌,沉了脸瞪石炎火。
“大哥,”石炎火支支吾吾道,“那个……蔺医生……”
孟标看不过去,道明原委,末了,叹一口气,“飞扬,他已经走了。”
公寓,医院,宠物店,夜总会……平时去吃饭的餐厅,一处处搜过,没有,到处都没了那人的影子。
如脱缰野马般的跑车飞驰在路上,闯过一串红灯犹不自知,秦飞扬此时只想见到蔺扶苏,其他一切都已无力去想。
石炎火再找到秦飞扬时已是深夜,机场一旁的山腰上,车子停在路边,地上积了一堆烟蒂,秦飞扬倚在车子前方,失魂落魄地看着起起落落的航班,几天没刮的胡子青湛湛一片,衬着通红的双眼,怎么看怎么象一匹失了伴的孤狼。
“大哥,回去吧。”
香烟一明一灭,很快燃到尽头,秦飞扬吐出肺里淤积的浊气,碾熄最后一只烟蒂,冲石炎火笑,“他总会回来的,是不是?”
石炎火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大声答道,“是,蔺医生肯定会回来。”
夜风吹在两人身上,温柔舒爽,秦飞扬满意地点点头,一扫方才颓唐。
“回家去。”转身钻进车里,向机场方向望,“我就不信等不回他。”
第十八章
蔺扶苏走后音讯全无,秦飞扬的日子一下子回到原点,每日下午去巡视地盘、产业,晚上坐镇店中处理一应杂事,空闲时与兄弟们喝喝酒赌赌牌,好似又恢复单身时的自由自在,唯一不同的是心里多了牵挂,不论多晚都要回家。
不知何时养成了习惯,每次走到楼下都要向上望一眼,期待灯光亮起,那人已经回来,可每次开门后面对的都是满室寂静。久了,只觉屋子大得离谱,空荡荡的难受,可不回去,又牵肠挂肚焦躁难安,只有睡在那张床上,抱着蔺扶苏枕过的枕头才能安稳睡上一觉,梦中幻想怀里仍旧抱着他。
连城没再让秦飞扬跨进大宅一步,却也没夺了他权,一切照旧,仿佛那三天从未存在过一般,只是再不复当初父子似亲密。江湖人嗅觉灵得很,眼见两人行迹日渐疏远,自然少不了多方打探,却一直不得其中真相,流言变了几遭,让连城听到后揪了祸首出来狠狠折腾了一道,从此消停,人人皆知秦飞扬仍是稳坐东宫,觊觎者收起爪子,江湖又是往日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