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看了好几次许存道的灌胶现场,武令朋的初次灌胶还是鸡飞狗跳了。许存道曾经对他说过哪些东西放在哪儿,到灌胶的时候,他愣是想不起10%APS以及TEMED放在何方,在冰箱中翻找得满头大汗,最后还是身旁的许存道看不下去了,从负二十度的冰箱第二层拿出了APS,然后从四度冰箱门上拿出了TEMED。
而在最后,在分离胶中加入TEMED之后,武令朋还试图像许存道做的那样把离心管摇晃一下,谁知离心管盖子没盖紧,全倒在了许存道的裤脚和鞋面上。
武令朋脑子轰了一下——回荡着书上的两句话:丙烯酰胺剧毒,慢性神经毒性,有累积性。
“对,对,对不起。”武令朋差点就跪地叩拜了,冷汗直流。
一旁经过的研究员陆易初刚好看到这一幕,以及变成了化石的师兄弟两人,问:“泼了什么?”
武令朋依旧结巴:“丙丙丙……”
“丙烯酰胺?”陆易初问,武令朋点头。
“存道,我休息室有替换的衣服和拖鞋,你去洗个澡,换一下。”
许存道松了口气,说:“谢谢您,我一会儿换去。”
那天的后来,武令朋对许存道一口气说了二十多次对不起,最后说:“师兄,我帮您洗衣服。”
“不必了,裤子和鞋我都丢了。”穿着陆易初的裤子和拖鞋,许存道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五点半了,于是对他的师弟说:“下班了,要不今天先别灌胶了,明天早上跑之前再灌吧。”
看着许存道收拾电脑包准备走的背影,武令朋忽然鼓足了勇气,说:“师兄,您今晚有空吗?”
许存道回头看了师弟一眼,有点微妙地动了动眉头,说:“怎么了?”
“我,我请您吃饭!”
第7章
武令朋的饭自然是没有请成的,不过那会儿许存道倒是笑了,笑得还挺大范围的,那个笑搞得武令朋直接傻在那儿了。
他不笑和笑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人。打个比方,不笑就是仙鹤,笑了的话,就是文鸟。眉毛和眼角看起来都很温柔,年纪一下子看起来小了很多,像个少年。
“不用这么客气,我今晚有事儿,改天请你吃饭。”笑完之后,朝武令朋摆摆手,回去了。
晚上武令朋查了自己账户上的余额,带着手套去垃圾桶捞出许存道的衣服和鞋子,并不是什么有牌子的衣物。武令朋烦恼了一会儿,去广百买了相似的裤子和鞋子,然后又去实验室灌了胶,中途失败了一次,弄到了午夜,总算灌出了两块。
晚上睡觉的时候,想起了那个文鸟一般的笑脸,武令朋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细数了这几天自己犯的错误,每一次都小人之心地揣测许存道应该发生暴怒,应该痛斥他,结果实际上就算是超出常人容忍范围的错误,他也没有对他发过脾气。然后将那种揣测仔细剖析了,毋宁说是惧怕发生,不如说是怀有恶意地期待发生,期待发生了之后可以心安理得地对自己说:许存道果然就是这样的人,一点儿也配不上杜明明。
深刻剖析之后,武令朋开始自惭形秽,惭了之后痛下决心,认了:他武令朋就是失恋了,还失败了。班花跟了这样的男人,也没什么遗憾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把那裤子和鞋子塞在书包里,带去实验室,试图藏到自己和刘文清共用的那个柜子时,怎么都找不着钥匙。等到了八点,许存道来了,刘文清都不见来。许存道看见师弟抱着个鼓胀的书包傻站在实验台前面,有些奇怪:“怎么了?”
“柜子钥匙找不着了。”
“先放我这儿吧。”许存道说。
许存道平常会把电脑带来实验室,如果实验中途有空闲,会去会议室看看文献。但多数时候只是带来,用不上。由于武令朋的那个包很不规则,只好压在许存道电脑包的上头。
“什么东西那么鼓?”许存道问。
武令朋支吾着,涨红了脸,说不上话。
刘文清那天没来,武令朋也就没机会把东西转移到自己的柜子。
许存道看着他跑电泳,几乎是手把手教他了。他上样时手直抖,许存道就握着他的手上样;电泳槽的线头接反,许存道把它弄正;教他怎么转膜,怎么剪膜,怎么用密实袋敷抗体。一整天就没干自己的事儿,光指导他去了。十二点的时候转膜剩下一小时,不好回去休息,于是两人叫了外卖——许存道给的钱。
当时武令朋试图付钱,但被师兄阻止了。武令朋还试图坚持一小会儿,许存道说:“你是师弟,要长幼有序。”
下午三点的时候敷上了一抗,放到冷库去了之后,许存道说要去陆老师的休息室休息会儿。武令朋问:“我,我也可以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