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季师益和所有人都有共同的疑惑,既然邱景岳这麽“烂”,领导为什麽每次要把重要任务交给他?
後来他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廖敏轩的心思。想通以後他和任唐出去喝了一晚上的酒,说很久没喝这麽痛快了。
周芳和季师益离婚後,任唐先是有点不自在,尤其在谈到家里的事情这方面;後来见季师益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也没什麽顾忌了。季师益向他打听周芳的近况,他说她快临盆了,身体状况挺好的。逢人笑嘻嘻的,说就要生宝宝了。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离婚了。
季师益那时会很想见见她,见见自己的孩子。只是他始终没说出口。
他对任唐提过周芳的精神状态问题,让他帮忙劝说周芳父母带她看病。任唐摇头说:“他们家是什麽家,别说没生病,真的生病也不可能带她看的。离婚不要紧,要是说是因为精神病离婚,我老舅他可丢不起这个脸。我可不敢跟他说这话,他知道你跟我说这个,非恨死你不可,那你就难混了。你要是不说,他们家对你有愧,情面上的事还能帮你些。老舅说周芳没谈感情就是一正常人 ,我觉得也是。他们家觉得可以养著她,就让他们去吧。不谈感情不再婚也没什麽不好的。多省心。”
“是挺省心。”季师益说。
“你不会也不想再婚吧?男人跟女人可不一样。”任唐大吃一惊。
“暂时不想。”
“你不会去找小姐吧?”任唐取笑他。
“我胆子这麽小,敢吗?”
离婚之後季师益完全没有性活动,甚至连自慰都没有。好像丧失了那方面的兴趣,也可能是因为工作压力大导致的。当然,除了那一次意外。
他阻止自己回想。
博士启动基金中了之後还没有时间专门找他道谢,离婚那件事也没有对他的沈默道谢。以前偶尔邱景岳会往季师益的邮箱发一些有趣的帖子或图像,季师益没有回应後渐渐他也不发了。就像以往任何一个阶段玩得要好的哥们儿,到了另外一个环境就变得不怎麽联系了。
他又想起廖敏轩,难得地心情郁闷起来。
情歌(上)12
12
接近十二月的时候,周芳生了个儿子。季师益想去医院看她,打电话给周芳的父母,他们拒绝了,说无论如何不能见,如果见到季师益,女儿情绪会不稳定。
季师益的父母对他离婚的事情没有发表正面或反面的意见,但在得知周芳生了儿子之後母亲略微埋怨起季师益来,说他有什麽看不开的,有了小孩也要离婚。
抛弃怀孕的妻子这个罪名很难洗脱,季师益自己也有愧於心。他没有对父母说过周芳的事情,只是说两人过不下去,协议离婚。
季师益向任唐打听了周芳住的医院。在那个孩子没生下来之前,他没想到他那麽想见到它,但听说之後,喜悦和沮丧一起来了,他成了一个父亲,可是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他深知只是贡献了一枚精子,对它的最终成型没有做出任何贡献。这一点令他更加沮丧。
他去了那家医院,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它。孩子抱在周芳母亲怀里,一摇一摆地,看不见脸。他站了许久,最後终於见到了它的侧脸。紧闭著眼睛,皱巴巴的,红通通的,像只小猴子。在他还想看得仔细一点时,周芳母亲把它抱离了视线。
那天回到家以後他不知怎麽的打了个电话给邱景岳。邱景岳接起电话,只是叫了声小季,季师益对他说:我做爸爸了。
邱景岳说:恭喜恭喜。
季师益说:可是我抱不到它。
邱景岳沈默了一会儿,说:我今天值二线,在值班室里。
季师益说:我知道。
他说完我知道就挂了电话。他开著车去了医院,站在车库里等电梯,听著电梯停靠的“叮”声,看著几乎没有分别地往两边开的电梯内门和外门。
大多数时候,没有故障的时候,门是一起开的,可以进去也可以出来。
肝胆科的二线值班室在十五楼,二区的角落里。季师益走过护士站的时候护士认出他,问季博士这麽晚来干什麽呀?季师益说东西落二线房间了,回来找找。
值班房的门虚掩著,没关紧。季师益推开门,邱景岳坐在下铺看文献,抬头见他进来,对他笑了笑。
季师益关上门,走到他身边,坐下了。他侧过身,抱住邱景岳,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邱景岳抱著他,抚摸著他的後背,像抚摸著一个失去母亲怀抱的幼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师益在邱景岳的肩上蹭了一通,邱景岳听见他吸著鼻水的声音,说你要对阿姨手下留情。
季师益说阿姨连您的外套都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