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老大究竟要干什么,谢敏没有深究。不过在升上二年级之后,有个老师家访到他父亲家中,提到了他儿子的种种行径,谢敏忽然发现,做老大也是件不错的事情。至少好久没见到的父亲终于出现在阿嬷家中了。尽管是来教训他的。
那天晚上阿嬷又去听山歌戏了,父亲来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看。儿子很乖巧地给他泡了壶茶,又削了个苹果之后,他稍微恢复了一点。
父亲大多数时候说话是很讲技巧的。比如,他把谢敏给他削的苹果放到一个茶杯上,问:“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谢敏说:“挺好的。”
父亲的双掌交握,看着儿子神闲气定的样子,心里不由想:他这样到底像谁啊。
父亲说:“学校是用来学习的地方,不是来做其他事情的。”
谢敏说:“嗯,知道了。”
他们面前的茶几是从市委附近的老家搬过来的。当时小妈认为既然搬了新家,家具怎么能用旧的呢?于是就把旧家具能丢的都丢了,有些父亲认为不当丢的,就搬来了阿嬷这里。
那个茶几,好像是父母结婚的时候订做的。当时有茶几的家庭还是很少的,足见他们家一向处在小康水平。那个茶几并不是胶合板做的,而是原木。上面有一个烧过后留下的深深的洞。那是谢敏七岁时,家中停电,点了蜡烛,但后来母亲又提议去河边玩,却忘记将蜡烛熄灭,而留下来的烧痕。
幸好当时回家回得早,不然估计就要烧房子了。
父亲拿起儿子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口,说:“那种不三不四的朋友,不要随便交往。”
谢敏问:“什么朋友是不三不四的?”
父亲放下茶杯时,稍微有些重。作为父亲来说,手势和腔调,都是一种威严。怒气当然也是。尽管谢敏问话的语气并没有问题,父亲却觉察到了青春期儿子的一种挑战。
所以父亲决定表现自己的怒气。他提高了音量说:“谢敏,我以为你是很聪明的小孩,平常也没有怎么管你。你现在和那些小流氓来往,影响到前途怎么办?”
母亲当年和他拆招时,说,其实所有的套路或招式只是为了练习身体的反应,而实战的话,最重要的还是要仔细观察,揣测来意。不断地将头脑和身体的反应练成一种反射,才能变成出色的武术家。
出色的武术家,一个重要的素质就是不能被挑拨,冷静观察,找出对手的破绽。
谢敏将父亲称为对手,是无意识的。当然他自己也并不这么认为。这只能说是他长期养成的习惯。
这种习惯,唯有一次被打破,就是被那个小孩挑衅的时候。
那可能是因为当时觉得那只是个小孩吧。因为对方是个比他还小的人,所以他觉得忍受不了。
所以谢敏依然用一贯的语调,对父亲说:“我不认为我的那些朋友不好。”
父亲的怒火全开了。他高声说:“小流氓有什么好的?啊?整天游手好闲,不好好念书,以后都是没出息到底的东西!你和他们来往,是想自己也做个没出息的人?你没考上一中,还不好好念书?高中要是考不上一中,你要怎么办?”
谢敏说:“一定要考一中吗?为什么?”
父亲将茶杯摔在地上,瞪着谢敏:“有什么为什么?我是你老子,我说话你都不听?”
谢敏看着发怒的父亲,原来他以为父亲难得一怒,看来只是因为以前他太听话了。谢敏于是问:“那阿公让你别和妈妈离婚,你听了吗?”
谢敏以为父亲会揍他,不过他也没打算躲。但是父亲高高举起的手却在空中停滞了很久,最后慢慢放下。然后,转身就走了。
那个时候,谢敏看着父亲的背影。想站起来,却坐在沙发上,腿动不了。不仅如此,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谓的父亲,并不是存在来让儿子打败的。谢敏虽然明白这一点。却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对他说。这样的胜利,一点快感也没有。
第35章
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无法阻止的。
在父亲的怒火之前,他认识了一个朋友。
在和一中比邻的市体育馆大门对面,当年有一个游戏机店。尽管谢敏对此没有什么兴致,他那群所谓的手下却经常会邀请他去玩。有的时候也偶尔旷旷课——下午的课,他觉得挺无聊的时候,也会在那个游戏机店泡。
那个时候是初一下学期。有段时间,他在玩摩托车游戏的时候,隔壁总是雷打不动地坐着一个小孩,看样子也才初一初二,对摩托车的那款游戏似乎情有独钟,因为每一次,他都坐在那台机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