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关爱就要付出代价。
大巴里是不开灯的。高速路两旁的路灯外就是一片朦胧。头顶的空调略略有些凉,容若心想现在的龙岩,估计要下起雨了吧。
天下所有父母的心思,大概都差不多。
就算次子可以不婚不育,当个老光棍,长子怎么行呢?尤其是龙岩这种小地方,丧葬吉事几乎都还按古礼来办。
在总站下车时,估计都十点半多快十一点了。天下起了雨,开头还是小雨,走到家里时变成了倾盆大雨。容若回到家时,爸妈已经休息了。但是听到他开大门的声音,爸爸披着外套从楼上下来,看见他回来了,说:“这么晚啊?”
往常这个时候,爸爸一定是早就睡了的。
雨这么大,他还能听见开大门的声音,可见一定是一直仔细地在听着的。
“嗯,跟哥吃了顿饭。”
“他还好吧?”
“精神挺好的。”容若说。
会让父母担心的事,到了他们这个年龄,都不太愿意去做了。何况是会让父母伤心的事呢。
自己的父母会伤心,他人的父母也是父母。每一个父母伤心起来都是一样的。
做子女的,到那个时候,怎么会忍心呢。
容若冲了很久的澡,出来后觉得有些渴了。看了看摆在桌面上的手机,连着充电器,但是依然没有开机。
十一点半了。
他看看墙上的钟,决定到楼上的饮水机喝口水就睡。
他打开三楼厅里的灯,在饮水机下接了一杯水。喝的时候家里的座机响了。因为怕吵到爸妈睡觉,只响了一声,容若立刻就接起来。
“喂。”容若小声地说。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过了很是一会儿才传来。
那么大的雨声。容若看向窗外,雨下得真大啊。
就像要把天都下下来似的。
客厅里的灯是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以往春夏之交的雨季,会有数不清的飞蛾飞舞在那盏并不亮的灯旁。妈妈拿了一脸盆水,举起来放在灯泡边上,那些飞蛾就会悉数淹死在水里。
夏天的灯旁,那两只犯傻地拍着薄翼的飞蛾,也不知是不是迷失了时间。
雷的声音。闪电划过夜空。又是雷的声音。容若推开窗,雨气扑面而来。窗外路灯下停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车旁站着一个抬头看着这里的身影。
容若摔下电话,拉上窗扇。
他跑下楼,打开大门。那个人还是站在那儿,看着他。
雷雨。很大的雷雨。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在打雷,雨听起来更大了。原来昨夜的风真的是台风。可是,台风会带来雷雨吗?
容若情愿觉得这只是一场焦躁的对流雨。台风的雨,不是通常只是像把城市要淹没一般安静地下的吗?
容若走进雨幕中,走到谢敏跟前。
谢敏见到的他,穿着背心裤衩,抹着脸上的雨水。再将水甩在身侧。
可惜雨太大,怎么都甩不干净。
容若的背心裤衩贴在身上,就像什么都没穿似的。修长结实的身体一览无遗。
谢敏转开头,说:“进去吧,别着凉了。”
容若把谢敏的车钥匙拔下来,弯下腰锁好保险锁。然后拿着他的钥匙进了自家大门,在门口背对着他,那样等着。
谢敏走进屋子里。
那时容若的爸爸又从楼上下来,在楼梯口探了探头出来,看见儿子和儿子的朋友,问:“怎么了?”
容若笑着对父亲说:“没事,我同事,他路过,雨太大了,进来躲躲雨。”
第79章
容若的房间里就有一个浴室。他带谢敏进去后,教了他怎么使用那个热水器后,转身要出去时,谢敏拉住他说:“你先洗吧,我不太冷。”
容若甩开他的手,冷淡地说:“我也不太冷。”
他发怒了。谢敏不记得从前见过容若这个样子。那种怒气已经写在了脊背上,一触即发的样子。
谢敏随便冲了冲头和身子,穿上容若的背心裤衩,刚走出浴室,容若就递给他一杯热水,说:“喝吧。”
“我不冷。”谢敏说。容若看了他一眼,从床上捡起一条干毛巾,丢给他,自己进了浴室。
谢敏喝尽那杯水,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苦笑着。
他是不是要庆幸自己可以惹出他那么多情绪?
容若的房间他并不是第一次来。上次他发烧的时候,谢敏就擅自进来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并没有仔细看。他的东西很少,几乎没有不必要的东西。一张床,两个很大的书架,一张靠窗的书桌,桌上一盏台灯。连电脑都没有。
谢敏站在书架旁,看着上面的书,几乎全是古籍。二十四史加资治通鉴,清史稿全有,都是中华书局版的。很多史料笔记、韵书、辞书、古汉语教材、历代各种体裁各种作者的作品。从老庄到饮水词。有的甚至是同一个作品不同人作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