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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贺东言早已睡下,被她一通电话吵醒,揉了揉眼睛就翻身下床了。他的动静大了些,睡在他身旁的耀灵被他吵醒了。
“你要干嘛?”小耀灵揉着眼睛,睡得迷迷糊糊,声音都含糊不清。
“去接你妈妈。”贺东言回道,抓起裤子匆匆套上,“你乖乖睡觉。”
一听妈妈要回来了,耀灵立刻来了精神,一个轱辘就爬坐了起来,“妈妈要回来了啊!”
“是啊。”贺东言又套了件线衫,“你赶紧睡好,别动来动去,本来就感冒了。”
“恩!”耀灵点头,两只黑溜溜的眼珠里满满都是期待,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贺东言赶到市郊时,是彻彻底底的午夜时分了。韩念走出来的时候,唐亦天并没有送她,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贺东言探头看看窗外,咂舌道,“住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到了晚上可真吓人。”
韩念的目光也看向窗外,她想看看小楼之上,唐亦天是否会站在窗边目送她,可惜车窗高度有限,她只能看到二层的阳台。想想又觉得讽刺极了,是自己甩开了他,却又希望他来挽留自己。她自嘲地冷笑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她走的时候傲慢又利索,可真的上了车,那些觉得原本被她狠狠压下去的痛就一点点蔓延开了,先是蚁咬般的酸麻,一瞬间就变成了蚀骨钻心的痛。
他光着身子冲出房门找自己,他穿着运动裤和她走在J大的校园里,他把荷包蛋夹进她的碗里,他拉着她冲动地就出发去外地,他在深夜独自流泪……
短暂而匆匆的美好像一张细密而锐利的网,把她紧紧网住,一点点收紧,丝线如利刃一样割开她的皮肉,勒在骨头上,滴血不见,却叫人痛不欲生。
唐亦天,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痛,你也绝不是最痛的那个人,只是这命运像双刃的剑,我和你谁去握,都要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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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上了路,山下幽静的小院在后视镜里一点点远去,贺东言突然问她,“其实唐亦天的态度这么坚决,你就没怀疑过韩部长?”
韩念单手撑着额头,很勉强地让自己笑了一下,“可是这个世界,我只能相信他,也只有我相信他不是吗?”
“这……”贺东言想想,不知该怎么回答。
韩念半开玩笑地又说了一句,“不过我上次见他,他说你是好人呢。”
“那你必须相信岳父大人啊!”犹豫不决的贺东言瞬间就狗腿了,“岳父大人说的话,都是真的,都是对的!”
韩念噗嗤一声笑了,目光一瞥,看见他穿着长裤却连皮带都没系。贺大少爷江湖人称金玉小王子,号败絮公子,平时最大注重的就是仪容仪表了。韩念可以想象出他被自己吵醒后匆匆忙忙套上衣服就跑出门的模样。
“贺东言……”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上辈子是不是杀了我啊,要不这辈子干嘛这么帮我,就好像欠了我的要还债一样。”
贺东言稍稍一愣,继而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可不是,我也这么觉得呢!所以啊,你要是不还我,下辈子就该换成你偿还我了。”
韩念歪头笑笑,“那我还是下辈子还吧。”
“哎!”贺东言由衷感慨,“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拖延症晚期!今天拖明天,这辈子还能拖到下辈子!”
韩念没回他,调低了座椅,靠着闭上了眼,像受了伤的小兽蜷缩成一团,静静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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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二十四小时,唐亦天就开始后悔自己就那样把韩念放了。他是恨她那副傲慢不求人的态度,以及她丝毫不留恋的模样,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
可他蓦然想到曾经的她哀求了自己,自己也没有松手,她留恋他们的深情,却又是他自己亲手斩断了她的一切念想,不是吗?唐亦天始终找不到恨她的理由,每一次都能那样轻易地说服自己,为她开脱。
她的冷漠,她的决绝,不过都是无奈。
林书文送文件来时问他,“之前放一放的方亮的事,现在要不要拿起来了?”
唐亦天沉着脸,冷冷地说,“以后这些事都和我无关。”
“恩。”林书文点头,拿出随身的记事本和笔又问了一句,“那孩子的事呢?也要划掉吗?”
唐亦天冷着脸没回答,林书文合上本子,“孩子今早去了市儿童医院。”
唐先生停笔,“怎么了?”
“好像是感冒转了肺炎,我也是刚刚接到的电话。”孩子虽然在贺家,但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第一时间就能获得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