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念脑海里零碎的片段乱作一团,她理不出一点思绪,又或许,她不敢去理。唐亦天紧紧搂着她的肩膀,韩念轻而细微地颤抖着。
而贺东言则像个做坏事被老师发现的小孩,乖乖低着头听候发落。可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发落贺东言,他是对,还是错,就像唐亦天说的那样,事情已然发生,再说什么也毫无意义了。
唐亦天知道,韩念只是在害怕,害怕过去的真相,害怕未知的结果。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不想逼韩念面对真相,此时的他甚至觉得韩念不知道也许更好。
曾经他担忧,如果她的全部信念和他当初一样崩塌,不知道她能否承受,现在唐亦天可以确定,韩念一定无法面对。
因为对他而言,一切不过是恨罢了,但韩念而言,是信仰的沦丧,是一切的颠倒,甚至是内心世界的彻底毁灭。
“没事的,相信我。”他说,简短的六个字,是他能够对她说的全部。
没事的,你不用强迫自己去面对,如果你害怕面对的话。
相信我,我和你承诺过我的底线,无论如何我都会做到。
韩念终于想起,在那天晚上她沉沉睡去的时候,他在她耳畔对的那句话也是这六个字。“没事的,相信我。”
岁月荏苒,她能够相信的,只此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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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气温陡然降了十度。夜间雨更大了,拍打在玻璃窗上,声音闷沉沉的。
韩念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唐亦天看她脸色潮红得不正常,抬手一摸,额头烫得吓人。
他的手掌冰冰凉凉,她抬手拽着不放,脸颊贴在他的掌心软软地说,“贴着好舒服啊……”
尽管她那样柔柔地撒娇,叫人看了不忍拒绝,可唐亦天还是坚决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下床拿手机打电话叫医生。
韩念叫住他,“每年换季节,都会发烧的,过几天就好了。”第一次是耀灵出生后,她还坐月子的时候,当时既不敢哺乳也不敢吃药,前前后后折腾了近十天才好。后来就成了习惯似的,一到这个时节就会高烧一次,还伴随着咽炎。只是今年她给忙忘了。忘了自己没那么坚强,还是个病了就会倒下的人。
唐亦天迟疑了看了她一眼,她笃定地向他保证,“真的没事,我睡几天就好了。”
但无论她是真的没事,还是真的有事,她都不想见陌生人,不知道为什么,甚至连熟悉的人都不想见。有些无名的惧怕包围着她,只想把自己藏进一个漆黑无人的角落。别人看不见自己,自己也看不见自己。
“真的?”唐亦天还在迟疑,她伸手拽他坐在床边,然后枕上他的腿,把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当降温贴。
“真的,你给我敷敷,我很快就好了。”
唐亦天另一只手还吊着绷带,想想他俩现在一个残一个病,还真有几分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味道。她静静地躺着,而他静静地坐着,像是两个走累的人,背靠着背在树下休憩。彼此都清楚接下来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可短暂的放松,依旧很美好。
有时候韩念觉得生病挺好的,生病了就可以为自己找到脆弱的理由,烧得昏昏沉沉,倒也不用去猜,不用去想,纷扰的一切她都可以放下。
只是她放下未来,却又会想起过去。
想起她二十岁那年的许多事。那一年的生日宴上她开玩笑地说自己可以领结婚证了呢!母亲范心竹嗔怪了她一眼,“没羞没躁的……”父亲打趣地说,“你想结,人家亦天还不一定娶呢!”
她立刻挑着柳眉看向唐亦天,他笑着保证,“你想什么时候结,我就什么时候娶。”那时候唐亦天已是商界新星,那些灰暗的过去算是彻底划上了句号,属于他还有他们的未来一片大好。
无论过了多久,韩念都觉得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圆满的时刻。有父母、有爱人、还有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而范心竹却是这样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告别了人世,打破了这份完满。
那是在韩念的生日刚过不久,她和唐亦天一道去旅行。离开家后的第三天下午,韩念接到父亲的电话,一瞬间天昏地暗,当即就晕倒了。
母亲趁父亲出差不在家的时候,服用了特殊种类的安眠药,等到第二天中午保姆发现送到医院时,脉搏、呼吸都已经停止了。
根据她留下的遗书判定,她是得了抑郁症,悲观厌世才会选择离开人世。只是韩念从不知道母亲有抑郁症,亦或她一直以来都从容优雅、淡然自若,抑郁症那些无感欢愉、兴趣寡淡、情绪少有波澜的表现在他们看来就是范心竹一贯的作风,所以没有人意识到她的情绪有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