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信仰在一夜倒塌是什么感受?洛子商的一记深水炸弹,让不知多少秦川的粉丝们失望大恸,这庸庸碌碌的世间,盲目的人总是很多,清醒的人总是很少,很少的信众们,他们坚守着黑暗中的微弱光芒,世间的泣血劫火燃上了眉眼他们亦不曾倒下。
为了等待长生殿的归来,他们甚至自形成了公会,取名——「长生教」,黑袍兜帽,手持灯火,自奉教众。
往生城外,三千长生教众持灯而立,肃穆而寂寥,愿十万里旷野的长风记住我们每一个人,记住城池的巨大阴影下我们日夜的呼喊与等待,我们的城主,你总有一日会归来,往生城因你而在,人世间千百年的历史都因你才绚烂,没有你的人间,不是人间,你是神也好,是恶魔也罢,我们只知这片土地因你的坚守才美丽!长生殿!若你上天封神!吾等愿作你座前长明灯火!千年不灭!若你终归地狱!此生便索性与你一道永堕轮回!万劫不复!万死不辞!万年之后!又是人间一场!
东方之主站在山顶,安静看着一切,微弱的灯火外,是更多的人们暴露着本性的贪婪,再无洛子商压制的北方教廷,再无红药堂镇守的南方军队,他们在往生城八百里外建起了阵阵联营,蚕食推进,三千长生教众誓死守护,却也势单力薄,终有力竭被突围的一天。
没有城主的往生城,谁都想来这里分一杯羹——多少的天然矿产,多少的宝贵资源,从历史开始运转的那一刻起就被长生殿守护着的地底世界,从未许人来开采破坏的处女地,多少年来人们觊觎垂涎的财富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该死的守护者终于滚蛋的一天。
万千河山尽收眼底,碧绿的笛子重新回到王神木的指尖,他冷笑远望,被财富蒙昧的人们大概是忘记了,没有往生城主守护的世界,还有他东方之主王神木,若往生城真有沦陷的一天,他会毫不犹豫用召唤法术血洗人间,然而,他知道当笛子被寄回的那一天起,有个人也和长生殿一样,永远都不会出现了,他永远遇不到了——他的离去比他的出现还要突然,甚至来不及等他说一句原谅。
山顶的风啊吹来亿万年前的歌谣,白袍白寂落在少年墨绿色的眼底,一颗石子,打破一个世界,指尖的长笛,再不成调。
苏药坐在王神木旁边,望着他的屏幕,她轻声说:“他不会回来了。”
王神木默不作声,他不知道苏药指的是秦川,还是顾朝颜。
他只知网络上的闹事一出,长生殿的最后登录时间就没有更新过,洛子商的也没有,这两个人,像是从人间蒸了一样,一起蒸的,还有红药堂。
苏药经常看着王神木在游戏里晃来晃去,可她自己却一点也不想碰游戏了,就算阿草同学不负众望打败草泥马拿到了神器,她也没心思去祝贺,秦川秦川,你是不是像每一个从前一样,又默默地开了新的马甲,躲藏在不为人知的世界里?那些爱恨,到头来也不过梦一场吧,可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不是么?
不是不爱,只是太爱,只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离开。
苏药清楚,若自己处在秦川的位置,就算明知是被误会和冤枉的,可面对一人之力无法改变的世界,只能选择默默地躲起来,等时间的长风抚平伤口的一天哪怕这一天的到来会是在下辈子或是下下辈子,她会去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用没有人知道的身份,过着没有人知道的生活,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牵连到最在乎的人,人世间所有的风雨伤痛,所有的憎恨与泄愤,所有的身败名裂,这一切都让自己来承受就好,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风暴的谷底,在或许再无阳光出现的生命里,祈求人世间剩余的温暖能普照到对方所在的世界,希望爱着的人,一生平安喜乐。
如此,是为爱。
阳光弯弯折折,照进街角网络会所的落地窗里,这里不同于装潢简陋的网吧,既能上网,又能喝茶聊天装小资,环境考究,阳光充沛,王神木从前是这儿的常客,恰好苏药新找的一份文秘工作就在附近上班,于是,闲来这两人总来这里倚窗而坐,一个喝茶晒太阳,一个上游戏晃荡,这样的日子,似乎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没有秦川的日子似乎总是过得那么快,好像与他并肩悬空桥上的日子还在昨天,短暂的记忆如慢镜头无数遍在梦里回放,可流转的光阴证明着他还是消失了,不在了,不会回来了。
也并非想找王神木吐槽什么,也许只是这样静静坐着就好,王神木这个人,似乎什么都不懂,又似乎什么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