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林曦出神地看着, 过了会儿,手撑着下巴,轻声喃喃:“春天了。”
罗誉跟着转头看向窗外。
镜头再缓缓慢摇,回到树杈上的嫩芽, 虚实交替中,可以看到落地窗里林曦站起来离开的身影。
等镜头再从树杈摇下来, 对着树下的店门,林曦刚好从店里走了出来,站在路边,默默深呼吸,眼眶微涩。
最终,他还是拒绝了。
这是文艺片的表达方式,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和人物冲突,大片的留白、应照、细节。
嫩芽意味着春的到来,也预示着一个全新的开始,乃至人生的新成长——
林曦又一次明明白白地拒绝了罗誉,在这之后,他也将彻底放弃学业,打工养家,回到母亲妹妹身边。彻底抛弃对人生、学业的幻想,努力的开始全新的生活。
王导将其称之为:升华。
剧情的升华,角色的升华:罗誉在林曦面前剖开了残酷的现实,林曦在内心的痛苦中得以成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放弃学业,打工养家。
这是王导最喜欢的内容:打压角色——角色面临困境——再打压角色——角色突破困境、得以成长。
就像树杈上抽叶的嫩芽,是熬过一整个凛冽的寒冬,才在春日的暖阳中,一点点积攒起了勃勃生机。
王导拍完这段内容后,入戏太深地感慨:“熬过来了,我们林曦终于还是熬过来了。好孩子,是个好孩子。”
方骆北站在王导旁边,一边听他感慨一边看着监控器屏的回放,也感慨:“这几场,树的镜头都比我多。”
王导嫌弃死他了:“我导,你导?要不然你来拍,我位子让给你,你来!?”
方骆北回头看看他:“生什么气,得罪你了?”
王导嘀咕:“看到你们这些有钱老男人就头疼。”物以类聚,果然一个比一个会掏卡。
但事实是,罗誉的卡林曦没要,方骆北的卡简临没拿,也不可能拿。
那卡最后还是回到了方骆北手里。
简临那边,被哄过了,九位数的一窜零见识过了,还是跟前两天一样,不是拍戏就是陪媛媛,很少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关注方骆北这边,偶尔空下来,不拍戏、媛媛和陈阳他们玩儿,也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似乎在想什么。
方骆北默默看了几回,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异样和罗誉林曦在剧情里的摊牌没多大关系,是有别的原因。
方骆北又把剧本拿出来看。
看得王导啧啧称奇:“你个靠天赋拍戏吃饭的人,还用这样扒剧本?”
方骆北脸皮够厚,大言不惭:“嗯,主要罗誉这个渣法,怕不多看看剧本,演不出来渣的精髓。”
王导差点把眼珠子翻出厂棚顶。
方骆北趁机套话,示意简临那边:“看把人孩子渣得,都开始发呆了。”
王导看过去,看了两眼,想了想,否认道:“跟罗誉没关系,刚好拍到这里,触景生情而已。”
方骆北不动声色:“触什么景?”
王导叹了口气:“还能什么景,现实、选择,辍学呗。”
提到这个,又叹了口气:“最近拍的这几场,估计把小孩儿拍伤了。林曦还能挣扎一下,一会儿想打工一会儿想上学,简临当初应该是没得选的,要不然也不会初中没上就直接出来当群演了。”
方骆北有些意外,他知道简临没在上学,没想到会这么早辍学。
王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没再感慨更多,比起生活的困苦,他作为影视人,更愿意挖掘人性里坚强的那面。
王导拿自己分析角色的习惯分析简临:“其实还好,你看,林曦要经历和母亲大吵、被喜欢的人掏卡包养这些痛苦,才能有所成长,简临好多了,从一开始就知道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怎么去做。”
方骆北幽幽道:“王导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
王导差点气炸,瞪眼要驳,忽然想到方骆北也是没上学、群演、一路熬过来的,比起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科班导演,更能理解体会简临的不易。
王导张嘴又闭上,无处反驳,默了片刻,闷声道:“别光理解,也心疼心疼啊。”
方骆北扫了眼王导,回眸看向简临那边。
他最近倒是想心疼,连个机会都没有——上次拿九位数哄过之后,简临继续不拍戏就回休息的地方陪媛媛。
早上陪媛媛、中午陪媛媛、下午陪媛媛,陪得方骆北差点去问剧务组,媛媛什么时候杀青离组。
可每次旁观简临那么有耐心地陪着一个小丫头,方骆北又觉得,这样挺好的:少年人的温情,也总令人动容。
唯一不妙的是,这么一来,谄媚没了,闲聊没了,特调咖啡没了,连人前只有他们才懂的暗流也跟人间蒸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