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国对这安排表示出了绝对的服从,因为将军少爷的身边总比战场上安全,简直堪称是一处保险箱了。
段珀,在长久的等候窥视之后,因见前方一片安静,侦察兵所报告的游击队并没有出现,就略略松懈下来,放开了怀中的冲锋枪。
侧过身来躺在了草丛里,他眼神木然的望着何建国的侧影,发现对方额头饱满,鼻梁挺直,一双眼珠子在双眼皮下幽幽的放出黑亮,正是一个很英俊的模样。
他近来只要是不打仗,就总是心不在焉的。如今眼看着对方的面容,他竟是不由自主的出了神。何建国意识到了,不禁扭头扫了他一眼,又发出了一声惊讶的疑问:“嗯?你看什么?”
段珀伸出一只沾满泥土草汁的手,脏兮兮的在他面颊上摸了一把,至真至诚的发出了一句感慨:“你真好看。”
何建国知道段珀手脏,可是一时没能躲开,这时就连忙用手背蹭了蹭脸蛋:“我有什么好看的?”然后又追问了一句:“当真好看吗?”
不等段珀回答,他忽然又喟叹了一声:“唉,好看不好看的有什么用?也不能拿来当饭吃。”
段珀听了这话,很觉不以为然:“好看当然是能够拿来当饭吃的!我爸爸就很喜欢好看的小孩子,他……”
何建国来这里久了,耳闻目睹也知道了一些本地情形,故而此刻就连连挥手道:“嗳,老虎,不要说那些腐朽龌龊的话了。”
段珀一撇嘴,扬手就打了对方一巴掌,口中抑扬顿挫的骂道:“混蛋!你才腐朽龌龊!”
何建国眼望前方,做无动于衷状。
段珀了解他的脾性,当即又狠踢了他一脚:“你又装死?”
何建国心里很憋气,可是面无表情的仰起头来,把目光放得更远了。
段珀心里也很憋气,他向来自诩纯洁,哪知道今天偶然一开口,便被对方打入了腐朽龌龊的队伍,这真是让他深感愤怒委屈。
段珀和何建国在那草窝里埋伏了许久,几乎有些昏昏欲睡;幸而老天不负苦心人,在那天色将黑不黑的时候,一拨侦察兵从前方飞毛腿似的跑回来,口中轻而急促的出气说道:“来了,来了!一百多人,游击队!”
消息一到,附近的士兵立刻就打起精神,各自做好了射击准备。及至半个小时后,果然前方来了一支草绿色的队伍,显然就是缅共游击队。
游击队是个急行军的势头,一路全副武装的匆匆前行,箭镞似的就飞快进入了段家军的埋伏圈。段珀眼看着对方已经通过了将近一半,就与何建国互相交换了眼色,而后不约而同的一起开了火。
他这边的枪声,很有一呼百应的效果,立刻就引起了反响。四周伏兵对着游击队进行了密集扫射,又接二连三的投去了手榴弹,开头就在战场上占据了上风地位。到了这时,段珀反倒瑟缩了,不声不响的向后慢慢磨蹭,安安全全的躲进了后方一处凹地里去。何建国没在意,还趴在原位专心射击,一鼓作气扫射了三梭子弹之后,才发现身边的人没了!
这可把他吓了一跳,登时就在枪林弹雨中“哎哟”了一声;这时段珀抓住他的脚踝向自己这边一拽,他有了知觉,回头一看,立刻会意,收起冲锋枪也退下阵来。
挤挤蹭蹭的蜷在了段珀身边,他不大好意思的一笑:“咱俩偷懒了。”
段珀抬手搂住他的肩膀,眼望前方答道:“蠢货!我是指挥官——你见过指挥官亲自跑战场的吗?”
何建国理直气壮的答道:“当然见过,有的是啊!”
段珀本是在聚精会神的观望着路上战况,听闻此言忍不住扭过头来,恶狠狠的横了对方一眼:“你是想让我也被弹片开膛破肚么?”
何建国没想到段珀会突然翻脸,眼睁睁的和对方相视了片刻,末了他自然是败下阵来。强作无意的扭开面孔,他轻声咕哝了一句:“怎么会呢?你要讲道理呵!”
段珀把搂在何建国肩膀上的那只手收回来,因为感觉和这家伙谈不拢,说话实在费力气。
抄起身边的枪支,他一言不发的爬起来,弯着腰向前跑去。
前方大路上,战斗已经结束了。
在苍茫的暮色中,段珀不带感情的带领部下,对着躺在大路上的游击队士兵补枪。
在确定所有人都死透了之后,他们像一大队山魈鬼魅一般,背着武器冲入林中,沿着小道抄捷径,一路飞奔着追向另一条道路上的段家军。
段珀在漫长的奔跑途中解下身上的冲锋枪,不由分说的扔向了跟在一旁的何建国怀中。何建国是背过火箭筒的人,不怕负重,这时就挎起两支冲锋枪,继续撒腿狂奔。及至他们终于追上段家军大部队时,段珀真是快要累死了。